客湯河上，漸漸有冰雪化了，蠻夷之地冷風惡劣地刮了一整個冬天，此刻終於有那麼一點兒收斂。
一列車馬緩緩沿著河岸，正朝著克羌宏偉的宮殿而去，殿門那頭，身著赤褚色綣領皮裘、腳上一雙皮革短氈靴的克羌王麵色冷峻，烏黑的眼好似暗流洶湧的海洋，沉沉浮浮讓人摸不清。
馬蹄聲聲，三輛馬車前後整齊，此外兩旁還有不少配有彎刀的克羌族人眾星拱月圍著最中間那輛車。
到了宮殿外，兩輛車便分別有兩名女子急忙下車，隨後一群人嘩啦啦低頭單膝跪下，左手置於右胸前，恭敬喚道：“王。”
一瞬靜謐。
寒風將中間毫無動靜的那輛車馬的簾子掀開一角，隱約可以看見一雙銀色錦鞋，端坐在車內的人卻麵色沉寂，沒有絲毫下車的意思。
“起！”克羌王冷笑，一張俊臉有些陰霾，陡然穿過人群一躍，伸手便將車內的人一把拽了下來。
動作不輕，玥然手腕上立刻是一圈紅。然而清冷的眸子抬起來，無所畏懼地盯著眼前的男人，恨不得咬碎了牙。
“本王倒要看看，左夫人多有能耐！”克羌王不怒反笑，大掌鎖住玥然手腕便疾步往裏走，一進殿內，便摒退所有人，目光內黑色的火焰似乎要吞了眼前的女人。
“放手！”玥然冷冷掙紮。
渠奢不理會，隻是猛地一拽將人拽入懷裏，手臂緊緊扣住女人柔軟的腰，陰沉沉開口：“你別給本王蹬鼻子上臉！你以為你能逃回長安？既然你做了這個左夫人，就給本王乖乖呆在後宮！”
“王未免可笑，既然逃不掉，又何必多此一舉警告臣妾！”昂著下巴，玥然冷笑，手腕傳來的疼痛讓她不禁想蹙眉，卻還是認真忍住，板著麵孔。
“祝玥然，你不要以為你是大漢公主就可以在克羌驕縱，本王不僅娶了你，本王還娶了鮮卑公主！你在後宮若能安分守己，本王還不會對你如何，否則……”重重咬下最後一個詞，克羌王的神色已經有些陰鶩。
不屑冷哼，“王是要廢我左夫人之位還是要選一位右夫人取代我呢？”彎了一雙瀲灩眸子，玥然心中卻隱隱覺得哀涼。
她巴不得渠奢廢了她，好歹能有回長安的一絲機會。
激怒他，正中下懷。
三年前克羌王來到長安請求與大儀聯姻，適齡公主隻有她一位，身為大儀年紀最小也最受寵愛的曦苒公主，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被送去聯姻。
她更沒想過，他也會勸她，聯姻！
然而世事有多可笑，如今長安最受寵的小公主嫁到蠻夷之地，故鄉千裏迢迢，風沙烈烈，無人問津。
“你！”渠奢黑了整張臉，手下用力，嗤啦一聲，輕而易舉便將玥然的衣領撕開，香肩半露，男子烏黑的瞳孔裏火光跳躍，危險得如同草原上的狼。
愣了愣陡然意識到情況不妙的玥然不禁心驚，劇烈掙紮起來，卻被反剪雙手於背後，驚惶望進渠奢的眸子裏，不由得一顫。
牙齒都被那眸子裏全然的黑色火焰嚇得打顫。
抖著心咬咬牙，不怕死地一口咬上男人剛剛低下的下巴，血猩氣溢了滿嘴，玥然卻閉著眼睛死死咬住不放。
渠奢吃痛，看樣子是很想直接將玥然甩開，卻不知為何，昂藏的身子僵硬一瞬，隱忍地任她咬著。
早知道她是隻張牙舞爪的野貓。
“夫人這麼迫不及待惹怒本王，”渠奢突然一笑，眸中火光退去，便有一種深夜海洋般的光華在其中流轉，“是想回長安做什麼嗎？”
說罷，笑容更加意味深長：“左夫人當年心心念念的人今非昔比，小小戲子變身一國大將，正要率領大軍進攻鮮卑呢。夫人說，本王應該如何？”鮮卑的求助信早已送達，究竟出兵與否，說來都掌控在他手裏。
好整以暇地看著玥然的眸子漸漸睜大，不自覺地鬆了嘴上的力道，一雙剪水眸子裏，說不清是些什麼情緒，渠奢突然覺得有些煩亂。當年她和鬆青的事情，滿京城的風雨，他又怎麼會不知道。隻是那一介戲子，何以值得她一片癡心？勸她和親的確是件利器，換了一個為官的機會，如今竟也有兵權在握，勾結丞相權傾朝野的一天。更何況，這癡傻的夫人還沒有意識到，大儀的天恐怕……
思及此，渠奢的眸子更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