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裏暗無星月,天下地上一片漆黑,少年藏在樹上把自己和樹分係在一根繩的兩頭,右手攢著一截銳物等待。
突然看重起這條,被所有生命嫌棄的生命了……
向下看是一片漆黑。
不過知道,腳下有很多的枝杈,枝杈間有一條容人穿越的空隙,其下懸空三丈高,然後是地麵,青草覆蓋的地麵。
因為知道,所以似乎也看得到。
向上看,則是完全的一無所有的感覺,什麼都看不到,白長著眼睛。天空沒有半顆亮的星鬥。
不知這是不是好兆頭……
他用全身的力握著銳物,直到攢得腫痛,血脈不通,力傳不出手掌了,更到不了手上的鐵器,才趕緊鬆一些,急迫的把手的感覺恢複,再又攢得緊緊。反複了不知多少次後,狼來了動靜了--
一個輕挲挲的聲音靠近了,不過夜更輕,於是那輕聲一開始便清晰,清晰得似乎很近,又越來越近的,如在身邊。
少年壓製著急跳的心,聲色不動,眯起眼,告誡自己說,要學鷹的樣子;
攏起肘,告誡自己,要學虎的樣子;
僵著脖,告訴自己,學蛇的樣子。
等等等等,胡亂地想,一個意思就是不擊則已,一擊必中。
聲音慢了,“嚓嚓。”--是接近了樹下了。
“嚓嚓。”--停在樹下徘徊的聲音。
“嚓嚓。”--嗅的聲音。
然後--
就應該是抬頭向上看了吧?
他想著,瞧著,果然!兩團綠瑩瑩的火光向了上。一時間嚇得他心跳得甚至感覺到了疼,但他還是抓住這個時間從樹下跳下來,頭下腳上,猶如斷線的砣一樣“嗖!”朝著這兩團光,黑暗裏唯有的綠光而落,緊攢的尖錐--山裏設給虎的陷阱裏的黑尖錐,刺進其中一團綠光。那一瞬間,對要害的一擊正中讓少年倍感快意。
“嗑!--”
意料之外的聲音。
意料之中這麼快這麼狠這麼絕刺眼睛的,應該聽到撕裂夜的慘叫。而實際卻是尖錐刺上去如刺上了它劃不出痕來的堅硬的盾牌。
緊接著“嗷!”一聲,擁有綠光的狼頭,放口撕來。
少年慌忙把手上的鐵器一攔--被狼咬斷。狼還是咬來。
少年的憤怒,意欲殺之而後快的心頓時沒有了,又回複到之前的懼怕當中,更徹徹底底的懼怕當中。
少年瘋也似的,狂抓著繩向樹上去,又一刻不敢停從樹上跳往另一棵樹,再跳向又一棵,再一棵這麼逃生。那天黑得什麼也看不見,他根本顧不得橫七豎八的枝杈會不會捅到他的眼睛刺透他的臉,他隻知道不能呆、不能停、不想死、不想再見到狼,知道跳出去的距離裏有樹,就瘋了地全力跳出去,張牙舞爪地抓住些什麼把自己扯到樹上,又胡亂路踢蹬著再跳出去。
狼來了……追上了……
這些恐懼占據著他,在他逃命的氣喘如牛的沉重喘息裏已不能聽到狼的聲音,他自己的聲音是風聲鶴唳,嚇著他自己。少年逃向他逃繞了整整三圈森林時沒有逃去的地方,一座直垂入淵的懸崖。
少年逃到那兒,毅然一頭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