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洗手間出來,朱重竟然已經靠在牆邊等著她了。他已經年近五十歲,雖然一直都很注意保養,微微隆起的肚腩和眼角的皺紋卻還是暴露出了一些疲態。他是一個商人,從來不會平白無故地出手幫助一個新人。雖然他們現在已經是單純的合作關係,但在十年前葉慕容還隻是一個菜鳥的時候,這段合作的確是從一段露水姻緣開始的。
“小容。”
葉慕容大概知道他要說些什麼,深吸一口氣安靜地站好。
“其實我也不同意蘇言這樣的女婿,但是微微就是喜歡他。我年紀也大了,現在什麼都不求,就希望子女都過得幸福。”
“我知道。”
“蘇言的過去……也隻能這樣了,但是他很快就要和微微結婚了,我不希望他再和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生活有什麼瓜葛。”
葉慕容垂著眼,片刻才說:“我不會去打擾他的。”
“那就好,”朱重歎了口氣,突然伸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臉,“你也挺不容易的,老錢那裏有筆大單子,我幫你要來了。”
“謝謝您。”
“好好幹,我會補償你的。”
朱重說完這句話就走了,葉慕容的眼眶有些發澀。她在原地站了片刻也打算離開,走了兩步,手臂卻突然被人從後邊又快又重地拉住。
葉慕容有些遲鈍地轉過頭,蘇言就站在她背後,臉色青白地看著她。
【四】
“你都聽到了?”
葉慕容有些許吃驚,蘇言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但是從他的臉色和他不斷起伏的胸膛來看,好像是氣得不輕。
可她和朱重沒說半句對他不好的話啊?
“葉慕容,我真是太小看你了。”
蘇言拽著她的手越發用力,葉慕容一時也忘了掙開。
“我以為我很聰明,沒想到你比我更聰明。你是故意的吧?你早就知道朱微微是朱重的女兒所以故意假裝大方地把我讓給她,好讓朱重欠你是不是?你把我當什麼,一個可以用來給你的生意錦上添花的商品?”
“……”
葉慕容徹底茫然了,蘇言和朱微微的事情她明明是最後一個才知道。她都已經放手了妥協了,他怎麼能又回來反咬一口,把所有的怒氣都遷移到她身上?
“我是怎麼知道朱微微的存在的,你不是最清楚嗎?”
蘇言愣了愣,臉色依舊不好看,語氣卻已經沒有剛才那麼強硬:“誰知道你是不是裝的……”
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是不是裝的又有什麼重要呢?
“蘇言,”葉慕容歎了口氣,“剛才的話你也都已經聽到了,我答應了朱總不會再糾纏你,你可以放心。”
蘇言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沉默半天突然問了一句:“你怎麼是帶著白洋來的?”
“……”
“你和他睡了?”
葉慕容半天沒有說話,蘇言卻已經從她的表情裏看出了端倪,惡狠狠地甩開了拽著她的手,像是剛剛拽著的一直是什麼臭不可聞的髒東西。
“沒有男人你會死嗎?真惡心。”
蘇言大概是真的覺得她很惡心。
那時候蘇言才十八歲,對於葉慕容來說太小了,她就一直沒有碰他。這種表麵的平靜隻維持到蘇言大二的那年,有一次葉慕容開車去蘇言的學校裏找他,恰好看到蘇言和另外一個女生在一起散步。兩張年輕的臉上都掛滿笑容,他們沒有牽手,但兩個人之間的曖昧氣氛完全是一點就破。
葉慕容在蘇言近乎哀求的目光中下車走到兩人身邊,一隻手挽上蘇言的胳膊,笑眯眯地對他說:“我來接你回家。”
那個女生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臉色發白地說了句還有事就匆匆離開。蘇言始終看著那個女生消失的方向,拳頭握得死緊,卻依然沒有把她推開。
那天晚上蘇言跟著葉慕容回了家,葉慕容把他拖上床,又從櫃子裏倒了兩粒助興的藥強行塞進他嘴裏。
那時起他們的關係開始變了。她開始帶著蘇言出入各種社交場合,把蘇言介紹給那些商場上有往來的人。蘇言還在念書,隻在她的工作室裏掛了一個助理的頭銜,葉慕容隻對外說他是她的助手,可是他們的關係明眼人一看就清楚了。蘇言臉上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可他畢竟年輕,人又長得好看,很快就和那些富二代建立了自己的圈子。
想必朱微微,也是在他的小圈子裏認識的。
葉慕容突然覺得有些悲哀。她對蘇言是真的用了心,可用來用去,最後蘇言也隻是覺得她惡心而已。
【五】
隔天早上葉慕容又接到了朱重的電話,電話那端的聲音帶著些無奈:“小容,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麼惹到了蘇言?”
“……怎麼了?”
“昨天晚上微微一回家就跟我鬧,讓我把之前交給你設計的單子全部撤掉。”
葉慕容拿著手機沒說話,朱重在那頭歎了口氣:“小容,你是我很欣賞的後輩,但是……公司總有一天要交到微微手上的。”
“所以您打算終止和我們的合作了?”
朱重並沒有直接回答她,可答案已經很明顯了:“陸綱對你的心思你也一直都是知道的,如果好好利用的話,這個人也是個不錯的合作夥伴。”
“我知道了。”
疲憊一陣一陣襲上後腦,葉慕容握著電話,卻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蘇言才剛剛和她分手,下一秒就用這樣狠毒的姿勢反咬回來,真的是比白眼狼還要白眼狼。
她坐在床上發了一陣呆,又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陸先生,我是葉慕容。”
陸綱認識葉慕容的時候葉慕容的工作室已經在圈裏小有名氣了,他們在一次酒會上遇見,陸綱對她表示出了濃厚的興趣,並且主動留下了自己的電話,其中的暗示再明顯不過。隻是那時葉慕容已經不需要靠男人來鞏固事業了,加上陸綱的花心從來是出了名的,這件事耽擱著也就漸漸沒了下文。
陸綱在電話裏留給她一個會所的地址,過幾天有一個時尚圈的酒會,他讓葉慕容直接作為他的女伴出席。白洋自從參加過朱重的飯局之後就總是找不到人,葉慕容在助理那裏幾次找他找不到,也就沒把酒會的事情和他說。
約定的日期到得很快,葉慕容一個人開車去了會場,遙遙便看到陸綱站在門邊等她。
隔了許多年,陸綱依舊是當年花花公子的風流模樣,一身白色西裝,和葉慕容的白色禮服恰好相配。他們隻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他便自如地將手搭在了葉慕容的腰上,帶著幾分試探的力度。
葉慕容微微一笑,順從地半倚到他懷中。
這種場合必然少不了蘇言和朱微微的出席,隻是葉慕容沒想到白洋竟然也在,端著杯酒伴駕在朱微微身邊,三個人儼然已經成了同一陣線。她挽著陸綱的手走過去,那三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一變。
“微微,”陸綱笑眯眯地和朱微微碰了碰杯,“幾年沒見,你越長越漂亮了。”
朱微微衝他笑笑,眼睛卻是看著葉慕容的方向:“對了葉小姐,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白洋辦事細致體貼,我想把他挖過來做我的助理好不好?”
“好啊。”
白洋被葉慕容用一種莫名的目光盯著,尷尬地別開眼:“葉小姐,你也來了。”
葉小姐?
這個生疏的稱呼讓葉慕容感覺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再看看一旁看好戲般默不作聲的蘇言,她不能不感歎自己確實看走了眼,養了一隻又一隻的白眼狼。
她對著陸綱抱歉地笑了笑:“我有點不舒服。”
陸綱的眼神不動聲色地在在場幾人的臉上梭巡一圈,而後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張房卡交到她手上。
“樓上有套房,你先去那裏等我。”
【六】
被蘇言攔在電梯門口的時候,葉慕容都要歎氣了:“你有那個時間來找我,不如抽空多陪陪你的未婚妻。”憑著白洋順竿爬的本事,成天圍在朱微微身邊,隻怕也不是沒有取蘇言而代之的想法。
蘇言臉上的表情極盡得意,看向她的眼神全然是在看一個手下敗將。
“你現在知道眾叛親離是什麼滋味了吧?我不要你,朱重不要你,就連白洋也不要你!”
葉慕容不欲跟他糾纏,越過他就向套房處走,又被蘇言拽著手臂拉回來狠狠摔在走廊的牆壁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你到底想幹嗎?”
“你跟那個陸綱又是怎麼回事?”
蘇言兩隻手死死扼著她的手腕,恰好把她困在自己的身體和牆壁之間。葉慕容仰頭對上他暗含怒意的眼睛,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疲倦過。
“蘇言,我把你帶回來的時候就沒想過我們能走到最後。你羽翼長成,總有一天會衝破我劃給你的籠子往更高的地方飛,這是你自己的本事,我都不怪你。可你如果有點良心,就不該離開了以後還回過頭來一刀一刀地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