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酷熱讓人焦躁難耐,朋友提議去山裏消暑。
一路上,陽光火辣辣地照著,車上的空調開到最大仍然覺得熱。西斜的太陽像個巨大的火爐,放足了能量發散出滾滾熱氣。我與友的說笑也因了這熱變得沉默。
在遠離城市不久之後,窗外漸漸有了綠意。收割後的麥田上裸露的草皮,正在成熟的玉米,已經成長為樹的小幼苗,時時提醒我們快進山了。
這片山林已來過數次,卻少有此次急於進入的心態,天熱是一方麵,心躁也是一方麵。有時候人總是希望尋得一處靜地,與心知的朋友相依,一壺茶一杯酒一首歌都會讓心神安寧,恬淡自然。
友將車放在山下一處老農的院落,抬手指了指,六年了,這片山林綠化得越來越好。我曉得他“綠化”的意思,退耕還林使這片綠地擴大了許多,原先放養其間的牛羊也得到了很好地控製。山林正在恢複她多年前的樣子,嫵媚、秀美。
踏上石階,我們一路前行,片片綠就掛在眼前。我突然記起多年前他有過的樹林情結,不禁調笑著問了一句:“還記得你的樹林女友嗎?”他大笑起來,手裏的礦泉水瓶子不停地亂顫,“那個時候不過是少年心情,能記一輩子嗎?聽說她去了意大利,而且混得還不錯。”“所以你心底釋然!”我的臉上掛著詭秘的笑容。
天,漸漸地融入綠裏。石階的角落處有苔蘚弱弱地探出頭來。石階兩旁更是綠意盎然,綠的草綠的樹綠的花木。
“人是要活出心性的,”他說,“比如我的畫,我希望它每一處都是完美的。在我執筆的時候,心裏想的隻是畫麵的處理、色彩的運用。綠一直是我的主色調,那幅獲獎作品的命名就是——綠!”我知道他是一個很好的畫手,在畫界小有聲望,也知道他的父親是著名的油畫大師,曾留居國外執教多年。但是他的畫卻少有他父親沉穩的風格,犀利、狂放、引人浮想聯翩是他畫作的最大特點。我喜歡看他的畫,也喜歡與他交談畫的內涵和本質。在我眼裏他就是一個綠色的畫手,用心作畫,用心愛著他身邊的每一處和諧。
“我也喜歡其他顏色,隻是覺得綠更能表達我的內心世界!”他說。
“人人心裏都有著一種悸動,保留屬於自己的東西才能成就你自己。”我應答著他的話。
我們的談話戛然而止,不再多言,但一切也已經表明。
伴著沉默的兩個人,伴著腳步的噠噠聲,我心裏有了一種感覺。那種感覺不停地撞擊著我的心肺。一種莫名的東西在我的身體裏暈開來,一點點滋長,一點點成熟。那應該是山林的綠帶給我的靈感,是一種創作的欲望。
我把眼睛投向四周的綠。綠如片片剔透的碎玉,百般玲瓏。投身在她的胸前,人世間的所有的幸與不幸似乎都化成了風。她像一個神奇的魔女,用一揮手的柔情,一回眸的笑容融化了整個山林,也融化了我和友。
這一片山林生機盎然,有著眾多不知名的植被。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粗粗細細地擁在一起。風的吹拂成就了她獨特的旋律,時而昂揚,時而奔放,時而舒緩,時而飄然如風。鳥兒的呼喚,知了的鳴唱,微風拍打樹枝的響動,伴著流水的叮咚聲在空氣中彌漫。
於是,一種靜的味道散開來。“雲深不知處,隻在此山中”的境界漸漸地沉澱成綠間細碎的小花,沉澱成翩飛的蝴蝶,沉澱成我和友的心情。與自然相融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而我們卻在這種不容易中找到了獨特的自我,找到了各自屬於自己的東西。景是因情而在的,景也因融入而壯美。這種感覺像他做畫時的入定,也像我寫作時的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