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記憶裏有個他(2 / 2)

他不再和我說話,也不再和我玩耍。童年在他的身上已經換成了少年。我看著他和別的男生打打鬧鬧,他看著我和別的女生嘻嘻哈哈,偶爾眼神交錯,卻也和陌生人差不多。實際上,我們住得很近,近到左右鄰居。近到他的爸爸和我的爸爸經常一塊下棋,近到他的媽媽在下連隊之前會交代他到我們家吃飯。但他就是不搭理我,不和我說話,不正眼瞧我。我自恃很大方,每次收作業本的時候都會用很關心的語氣問,怎麼又沒寫作業啊?但心裏卻是得意到了家,這小子永遠也不會有大出息了。

我們相伴著長大,十四歲的時候分開。我的父親轉業到地方,他的父親調往其他番號的部隊,有關於他的記憶也就暫時告一段落。

後來,會偶爾聽父親絮絮叨叨地說到他的情況,卻從來沒有上過心。直到有一天,父親說,天軍考上軍校了,你們有空交流交流吧。那時,我剛滿二十一歲,“交流”兩字意味著什麼心裏很清楚。我瞥了一眼父親,心裏話,不可能吧!他那個樣子的,怯怯弱弱,怎麼能做我男朋友。

但是,他還是來了。那是一個大晴天,我逛街回家看到高高壯壯的他站在院裏和父親聊天,說笑聲充滿了整個院落。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白胖的小男孩,臉黑了許多,襯得眼睛很有神采。我看著他的大嘴叉問道,想讓我媽做什麼好吃的給你啊?他端著手裏的茶杯嘿嘿笑著,阿姨知道我喜歡吃紅燒排骨!

那天,我們果然吃的是紅燒排骨,隻是我覺得不怎麼香。他不再是我記憶裏的那個怯弱的男孩,我也再找不到童年的那種感覺和味道,一切都變得很陌生。後來,我們自自然然地分了手,我看著他上車,去往遠方,繼續他的研究生生涯。

按說有關於他的記憶到此就應該結束了,但是昨天父親突然告訴他已經提中校了。我心裏咯噔了一下,眼前又浮現出那張胖胖的圓臉和自己的種種惡作劇,心裏開始感慨時光的變換世事的輪轉。

“天軍真是不錯,上次帶野戰營拉練贏得了一等功,這個中校是軍裏直接批的。”父親的得意掛在臉上,似乎他的女兒已經差得見不得人。

“可他小時候那麼差,作業都不寫!”我拉長了臉。

“一個孩子的成長是不能隻看一個階段的。”父親顯然並沒有注意到我情緒的變化,“天軍的出息是上了大學以後才有的,那股勁頭和當年的我很像!”

我在父親的笑聲裏看窗外的天空,天軍一白一黑的臉膛便開始在心裏蕩開來。他是我的夥伴,也是唯一陪我走過童年的人。他的好他的帥氣他的謙讓,都洋溢在歲月的風裏,時時刻刻提醒我兒時的美好。我在這種美好中徜徉,在這種美好中感喟“好漢不提當年勇”的真諦。好男兒終是好男兒,天軍的怯弱並沒有決定他的一生,而我的霸道也早已消失在童年的河流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