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申的話越說越白,可春申卻越聽越糊塗了。她不知道這人說的“巫”是不是她所想的那個字,“大巫”又到底是一種職業還是一種尊稱,隻是她關於生存的、敏銳的第六感告訴她,這時候應下了這個身份,總比不應的好。
於是她便點了點頭,沒有故作高深,也沒太繃著表情,而是跟著笑,說了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也是有緣,你我竟然還撞了名。我姓春,名申。”
她這話說完,孔申卻又陷入了自我懷疑——這人有姓,且不是以“巫”為姓,難不成他判斷錯了,她竟還是貴族不成?不過卻也說不準,畢竟她這口官話地道得很,與他這個自小在王都長大的人也差不離了。
春申和孔申兩個人相對站著,聽起來像是說的同一回事,但其實好似雞同鴨講,不管誰說了話,另一邊都要在心裏轉個好幾圈,猜著對麵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話說了一會兒,這倆人尚不覺得怎麼樣,屋子裏早飯已經吃幹淨了的小矮子卻坐不住了,若不是因為他早知道春申有要緊事得從那少年那裏探聽,擔心自己出去會礙了阿姐的正事,他怕是早就要去搗亂了。
小矮子出了屋子卻不敢往池塘那邊走,隻敢小心翼翼地在屋子前頭喂喂牛喂喂雞,又薅了一回羊毛,但不管做什麼,他都覺得憋屈極了。
好在春申也沒讓他憋屈太久,就在他有點憋不住想抱著羊毛去穀倉那裏偷聽一回的時候,春申便領著少年過來了,走到他跟前的時候還帶著笑:“阿弟跟我進屋,我有話跟你說。”
說完她先一抬手,將小矮子剛才弄下來的一團子羊毛收到倉庫去,又抬手對孔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便走在前頭先回了屋裏。
小矮子衝孔申撇了撇嘴,像個小炮彈似的把他撞到一邊,緊跟在春申後頭,將孔申擠到了第三位。孔申搖頭失笑,並不跟小矮子計較。說他大度也好,看不上小矮子也罷,反正相對比春申而言,他確實不太將這位小公子看在眼裏。
春申沒看見這倆人的眉眼官司,進屋落座以後,便先對著小矮子,將剛才孔申跟她說的話總結複述了一遍:“這位是江國孔氏的申公子,被家賊所害流落在外,又遇到了盜匪。”她說的這些也都是孔申告訴她的,真假難辨。
不過這裏畢竟是春申的主場,幾乎是要孔申生他便生,要他死他就得死,所以春申也不擔心被騙,或者這人有什麼企圖,所以便暫且信了他。
小矮子跟春申的關注點不一樣,他驚的卻是前頭那句——江國孔氏的申公子。
“江國孔氏”四字一出,小矮子的臉色就變了,身子也僵得很。若不是因為春申還穩穩地坐在這裏,他怕是已經從椅子上跌下來又飛快地跑出去了。他這副架勢,好似麵前坐著的不是個少年郎,而是一頭擇人而噬的凶獸猛虎。
他整個人都癱軟了,好似沒力氣坐不住了要從椅子上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