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是父皇親自將他送到大梁韓宰相的府上,是父皇數次利用他,也是父皇一點點抹殺了他們之間正常的父子情。”
“不過,便是東平王也不知道,當初送他離開,並不僅僅是為了利用他。先皇後,也就是父皇的結發妻子,是個強悍的婦人,其母家的勢力,是當時的父皇所畏懼的。出於大計考慮,也為了保他平安,父皇才選擇送走他。”
這是言蕪未曾預料到的往事。
也許連韓瑀也不曾知道,他以為的舍棄與冰冷,其背後還另有一番緣由。
隻是傷痕與隔閡已經鑄成,人力終難挽回。且李鈞除了是父親的身份,更是這大晉的主人。從前,他的思慮不會對韓瑀說,如今更不會。
和韓瑀的情況相似,李琅的母親早逝,而他母親背後並無權勢家族,所以年幼體弱的他,即便被留在府上,看似是被留下的那個,實際上才是被舍棄的那個。而韓瑀,反而李鈞中意的大位人選。
李琅告訴她這些,當然不是為了讓她知道他的童年他的經曆多麼淒慘,而是為了讓她明白,韓瑀肩上要承載的是什麼。
她能舍得下舊日身份帶來的羈絆,又能心甘情願地與韓瑀共守著江山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早在她一年多前從雲風樓躍下時,已然有了結果。韓瑀知道,李琅也知道,所以他才重提舊事。
白潤林來給韓瑀送藥,看見言蕪倚在門邊,手裏拿著一朵合歡花,微有些驚訝,旋即又釋然了,不知道是不是趙樂的話起了作用。
“妍兒……”
但言蕪身後傳來這低低的一聲呼喊時,言蕪正半倚在門邊,麵朝白潤林,背對韓瑀。
聽得那兩個字,白潤林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言蕪當做沒看見,轉身去看向韓瑀,白潤林則從言蕪身後冒出個腦袋,也瞄向床上坐起的韓瑀。
“言姑娘……”韓瑀低低說了三個字,看見白潤林,便轉開了頭。
不多時,趙樂也打著哈欠揉著眼睛來了,緊跟在白潤林身後把早餐端了來。她一眼瞧出白潤林對言蕪二人關係的懷疑,等韓瑀服下藥,便尋了個借口拖走了白潤林。
房間裏重新安靜下來,言蕪默不作聲。隔了好一陣,韓瑀緩緩開口:“言姑娘……”
“你既然沒有忘記過去,既然知道我是誰,也就不必這樣稱呼我了。”言蕪淡淡道。
“言……”韓瑀剛開口,便頓了一頓,“妍兒……”他嘴角輕勾了勾,“我終於可以這麼叫你了,是嗎?”
“是。”她極力克製著自己的聲音,不讓它聽起來有太大的起伏。
他發現了她別在腰間的一朵合歡花。上麵的雨水已經被輕輕擦拭過,落入掌心仍舊帶著晨間的微涼。
言蕪垂眸,看著他從她腰間取走那朵花。
那是她方才撿著在手裏把玩的,見白潤林來了便隨手往腰間一插。
“為什麼要改名作言蕪?”
她不說話。
“言蕪……”他重複著這兩個字,喃喃地念了兩邊,聲音沙啞地將他們倒了過來,“無言……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