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我竟然不知不覺地睡了。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4點,想到好久沒有自己動手做飯了,我來了興致,到菜市場買了一大堆菜回來,忙乎了好一陣,等飯菜都做好了,才打電話給小月叫她回家吃飯。
小月一回家,我便擺上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她夾起一根西洋菜邊往嘴裏送邊說:“今天人事通知說要給你加薪500塊,你知道嗎?”“有這等好事?”我假裝一無所知的樣子。
“那還有假,全廠員工的工資都要經過我的手呢?”小月自豪地說。
吃罷飯,小月說還要去廠裏加班。我追到門外問晚上要不要去接她。她說不用,如果晚了自己就在廠裏的宿舍將就一晚。
小月晚上沒有回來,半夜的時候我做夢夢見她遭歹徒強暴,嚇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天一上班,我特意去了一趟寫字樓,看見小月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後來,我把晚上的夢講給小月聽,小月笑著用手指著我的腦門,嬌嗔道:“你呀,吃飽了撐的,沒事盡瞎想。”
我一把攬過小月,覺得幸福極了。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就到了春節,工廠放了半個月的假。工友們有的回家過年,有的出去探親訪友。父母多次打電話讓我回去,本來我也有些心動,但不放心小月一個人在這邊,所以沒有回去。
那天下午閑著無聊,我不由自主地走進了廠裏的宿舍樓。在三層的男生1號宿舍,我看見謝敬正在清理東西,看樣子是準備回家。見我進來,謝敬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多謝關心,領導竟然親自來視察員工的宿舍。”
我打著哈哈說:“哪裏,哪裏,沒事隨便走走,你這是要回家過年?”
“是!”謝敬說,“不過,這次回家以後不準備出來了。”
“那你進廠兩個月的押金不要了?一千多塊呢!”我吃驚地問。
謝敬頓了頓說:“賈主任,你認為我能辭到工嗎?像我們這種爛廠,進來容易,想出去就難了。即使你批準我辭工,還有廠長、經理和老板,我來這麼久,還沒見到幾個員工能辭了工拿到工資出廠的。”
不由得,我想起前年的夏天,車間的電線被老鼠咬破皮,自己不小心觸電,謝敬冒死相救的事。出於報恩,我從兜裏掏出一疊錢,放到謝敬手裏,“先從我這裏拿吧,以後我再跟老板說。”
謝敬說什麼也不肯要,因為他知道我從老板那裏要不來錢的。老板什麼都好,就是對錢看得太重,在錢這個問題上是一點情麵都不講的。據經理說,有次跟老板到廣州出公差,五六個人在一家小餐館裏才吃了三十多塊錢,那麼大個老板竟連服務員找的兩毛錢的零頭也好意思收,弄得大夥都很沒麵子。
我硬把錢塞給他,有些生氣地說:“你拿著,回去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算是我給你的彩禮好了,我這條命還是你撿回來的呢!如今我工資比你高,這點錢也算我的一點心意。”
話說到這份上,謝敬隻好收下了。等謝敬很仔細地把錢藏進貼身的褲兜裏,我提出要送他,謝敬說:“不用了。”
春節過後,工廠開工了,老板沒有來,經理給廠裏的每個管理人員發了個10元、員工發了個5元的紅包,廠長拿到紅包就撕個粉碎,怒氣衝衝地吼道:“什麼玩意,他媽的給不起紅包?為了省幾個紅包錢,躲在香港不過來。”
“是啊,是啊!”一些員工也跟著起哄。
廠長當著員工的麵發火顯然是不給自己的麵子,經理用一雙鷹眼死盯著廠長,狠狠地說:“嫌少是不,嫌少你可以走,去進給你天天發紅包的廠啊!”
廠長不甘示弱:“紅包多少反映你們對我們打工者的重視程度,你以為大發廠是皇宮?其實,這個爛廠我早就待夠了。走就走,有什麼大不了的!”廠長是大發廠的元老,工廠的技術骨幹百分之八十都是他培養起來的,再加上,員工中他的老鄉占大多數,因此連老板都怕他三分。
經理氣得瑟瑟發抖,打電話給保安隊長,叫他帶人來助陣。廠長這邊,早站滿了他的老鄉。眼看一場戰鬥就要開始了,我急忙擋在經理和廠長中間勸架:“二位,請聽我說一句,紅包多少是老板的事,你們兩個就不要再鬥氣了。”
保安隊長沒有來,經理預感形勢不妙,順著我的話頭改口:“就是嘛!發多發少那是老板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有本事找老板去。”說完,他自顧自地走了。
待經理走遠,廠長對大夥說:“這個狗狼養的,以為自己是老板的小舅子就不知自己姓什麼了,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不知馬王爺長了幾隻眼睛。”
張小兵湊到我身邊神秘地說:“這下有好戲看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聽起來廠長好像是為大家討公道,其實,大概是報複經理橫刀奪愛之恨吧!王燕以前跟廠長的關係也非同一般呢!”
“哎!”我歎息了一聲,不知該說些什麼。
快下班的時候,經理傳來話,叫我去他辦公室,他說:“小賈,謝謝你今天替我解危。你的工作幹得不錯,我已經請示老板給你一個特別的紅包,是一千塊,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期望。”我接過紅包塞進褲兜裏,起身告辭時經理又叫住了我,小聲說:“你不僅要掌握車間的每個工作環節,還要盡快熟悉廠長這一職位的工作套路,到時,我做做老板的工作,提升你當廠長應該是沒問題的。”接著,他又補充道:“其實,廠長仗著老鄉多、資格老,胡作非為、不服從管理,老板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隻因他掌握著技術,工廠暫時離不開他,所以才對他一忍再忍,如果你熟悉了這套工作,老板就可以放心炒他魷魚,沒有後顧之憂了。怎麼樣,有沒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