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你的真情給了誰(1 / 3)

車間主任阿剛走後,我當上了車間主任。在大發廠,我幹了五年,都是被人呼來喚去的,直到去年才當上了車間副主任。現在榮升主任,這無疑是一件可喜的事情。同事們抓住我不放,一定要我請客慶賀。我隻是笑笑,沒有表態,這事就拖下來了。

這天將要下班的時候,車間代理副主任張小兵又提起此事。

“老賈”,張小兵盯著我說,“你說一說,我們到底還是不是你的同事和朋友?”

“當然是。”我爽快地說。

“是,升了官不請客!”同事們一下子擁上前來,團團圍住了我。

“你們搞錯了吧,”我說,“一個車間主任算什麼官呀!”

“算什麼官我們不管。”繞絲部領班王燕嘟噥著小嘴說,“反正人事部都白紙黑字地張貼在公告欄裏,你不請客我們跟你沒完!”

“走吧走吧,去大家樂酒樓紫雲閣最合適。”機修組長謝敬一手摟住我,直往門外推。

於是同事們一擁而上,拉的拉,推的推,擁著我走出了廠門。

我無可奈何,被強拉硬扯著來到大家樂紫雲閣,又被眾人簇擁著坐了主位。點菜的時候有人說要吃這,有人說要吃那,王燕提議說:“我們來個發揮各人的愛好,一人點一個自己最喜歡吃的菜怎麼樣?”眾人拍手叫好。於是十二個人除了我之外,每人都點了一個菜:有“清蒸排骨”、“紅燒鯉魚”、“辣子雞丁”等,外加三瓶白酒和一箱珠江啤酒。

酒菜上來後,眾人就向我敬酒。

王燕端起酒杯,說:“老賈現在榮升主任,再升就是廠長或者經理了。來來來,我衷心祝願你芝麻開花節節高!”

“對對對”,眾人一齊舉起杯來,“預祝主任早日登上經理的寶座!”

我沒有舉杯,紅著臉說:“你們這麼說,這酒我就不敢喝了。”

“怎麼不敢喝?”張小兵一手端起那杯酒,硬塞到我的手裏,“喝!是你的酒你照喝,是你的官你照當。你以為當經理很難麼?一個‘信’字什麼問題都解決了。信任你,經理照樣能當。”

“話可不能這麼說。”我說,“如果人人都當官,誰來幹具體的工作呢?”

“也不是說人人”,張小兵解釋說,“我們是說,一是你有這個能力,二是有小月這個賢內助。”

我輕輕搖搖頭說:“其實有希望的是你們。你們都比我有活力,比我文化高,隻要好好幹,你們的機會最多!”

謝敬一口喝掉了自己的那杯酒,歎了一聲,說:“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我呢,在車間幹怕了,說是一天工作八小時,其實還不是十一二個小時,工資卻隻是那麼一丁點,除了吃喝、穿衣服外,所剩無幾了,實在劃不來。現在是現實社會,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喂,小謝,”張小兵接過話頭,瞪大眼盯著謝敬說,“聽話聽聲,聽鼓聽音,聽你這麼說,好像是要另謀高就?”

謝敬嘻嘻一笑,說:“都說我們大發廠流行一句話,叫做‘出生入死’。出去的生,進來的死。我也實在想出去換個環境。”謝敬說著說著,拍了拍我的肩,說,“到時候還請你大主任幫幫忙,要是你不肯放我走,我那進廠兩個月的押金,千多塊就要泡湯嘍!”

我沉默了一會兒,皺皺眉頭問:“謝敬,你真的要走?”

“別緊張,我說的是以後的事。來來,幹杯。”於是,謝敬又舉起了酒杯。

眾人舉起酒杯,互相碰了碰,便喝了。接下來,一個個地斟了酒向我發起進攻。

我喝得滿麵通紅,正欲舉手投降的時候,手機響了,一看號碼是廠裏的,便慌忙按下了應答鍵。

接完電話,我很抱歉地對大家說:“今晚又要加班,來了訂單,經理要我把樣品趕製出來,說是明天就要寄給國外的客戶。”

同事們見我有了任務,加快了“進攻”的速度。待付了款,走出大家樂酒樓,我先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告訴小月晚上加班不回去睡了,然後到辦公室拿來材料,回車間開工了。

半夜的時候,經理挺著個大肚子走進車間,拍了拍幹著活的我的肩膀,親切地說:“小賈,辛苦了,到時我會通知人事和財務給你加薪的。在大發廠,隻要是好好工作的人,我都不會虧待。”

“謝謝經理!”我心裏很高興,看來自己賣命幹活經理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呢!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我把連夜趕出來的樣品送到負責管理生產的廠長辦公室,廠長說:“小賈啊,以後經理交給你的任務,你直接給他送去就行了,沒有必要多此一舉。”他的話酸酸的。

從廠長辦公室退出來後,我徑直走進了經理辦公室,經理接過樣品一看,連聲說:“OK、OK!”頓了頓又吩咐,“辛苦了一個晚上,回去休息吧!”

我鬆了口氣,說聲謝謝,回到車間跟張小兵打了個招呼,正要轉身離開,卻見王燕樂顛顛地拿著張紙條過來,掩飾不住興奮地說:“賈主任,這是張調動單請你簽個字。”我接過紙條認真看了看,說:“調動到行政部工作,好事啊!本來,你是我們車間繞絲部的頂梁柱,按理說是不應該放你走的,但看在咱們多年同事的分上,這字我樂意簽。”

王燕拿到我簽完字的紙條,掉頭便上新部門報道去了。

未等王燕走遠,張小兵對我說:“賈主任,不是我說你,這字你不該簽。王燕一走對我們車間是一大損失,再說她這屬不正常調動,你還不知道她跟經理有一腿,大概是兩腿一分馬上提升加薪唄!”

“不許你瞎說,她跟我共事多年,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我有些慍怒,不再理會張小兵,轉身走了。

回到租房,一宿未眠的我躺在床上卻睡意全無。王燕和經理的關係我不是不清楚,但不管怎樣,她是我的初戀,我不允許別人當麵詆毀她。

記得那年出門打工,村裏到過廣東打工的人曾開我的玩笑,說:“那裏是個拿一塊餅幹也能‘騙’到女孩的地方,到時候別忘了帶一個女朋友回來哦!”果不其然,進廠還不到三天,車間的一個女孩就看上了我,而且連一塊餅幹也沒送。她就是王燕。後來,我才明白他們所說的打工妹好‘騙’的原因,並不是打工妹開放、輕浮,而是寂寞的打工生活方式所致,她們需要找一個可以給自己關愛的男孩子來依靠。那年中秋節的晚上,在紅月亮通宵錄相廳,王燕將自己的身體交給了我,之後便有了身孕。我得知後很高興,跟她說:“那還等什麼呢!我們結婚吧!”哪知,她卻當頭給我潑了一盆冷水——“與你結婚,想得倒美,我還不知道你們貴州人窮地貧。”後來,瞞著我,她一個人到醫院偷偷地將胎兒打掉了。這件事很傷我的心,以後沒有和她再繼續下去,隻維持一般的同事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