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因為我在讀初中時如饑似渴地讀課外書,數學作業幾乎不做,以致後來偏科,中考時數學考得一塌糊塗,升高中考試時,還差5分,沒有辦法,隻得去九建一中讀自費高中,每學期要交人民幣120元。
在九建一中讀高中其實也沒有遇到好一點的老師。九建一中,它的全稱是中國有色十四冶第九建設總公司第一中學,名字大得嚇人,隸屬於中央冶金部直管,實質上隻是一個空殼而已。因為我們在農村長大,是農民的孩子,有幸到中央直管的大企業辦的工人子弟學校裏讀書,當然會受到一定的歧視,因為那時城鄉差異很大,十四冶代表嵩明經濟發展最高領地,它的消費觀念、消費水平,包括文化、教育都高於地方鄉鎮。那些工人子弟,工人教師,天生有一種優越感,似乎臉上都印著高人一等的字樣,當然也有樸實的真誠者,但那是少數。那些年九建一中教學質量很高,名氣也很大。我就是在那個被人歧視的環境中念的高中。那時我忽然喜歡上古典文學詩詞,每天早自習我都花時間大聲朗讀古詩詞,甚至背誦。總覺得中國的古詩詞韻律咋那麼優美,有節奏,有質感,有畫麵,有色調,讀著很愜意很舒服。
九建一中辦了一份刻蠟紙的油印小報,叫《蓓蕾周報》,為排遣離家遠的孤獨,或許是證明一下自己的寫作水平,我經常給它投稿,它登我的作品登的也比較多,可能學校裏喜歡寫作的人實在很少,加之稿件有點欠缺,每期都登我的兩三篇作文或者幾首詩歌。校報沒有稿費,但會通知發表作品的同學去領作業本或鋼筆,也算是一種精神的鼓勵。
在高中時我對詩歌創作有一種熱愛。高一的時候我喜歡古典詩詞,也偷偷寫作古詩詞,也不講什麼平仄,隻是表達一種感悟而已,大概寫了三四十首;高二時接觸新詩,一下子又喜歡上新詩,那時受席慕容、汪國真詩歌的影響,寫的都是青春時代的感觸和夢想,有時一天寫二十來首根本不覺得累,很好玩。因為經常在校報上登作品,在近千人的學校出了名,經常被人指指點點,更有部分粉絲上晚自習不做作業,專門買筆記本來抄錄我寫的詩歌。
九建一中最好的環境恐怕是有一個藏書很豐富的圖書館,專門有一位老師管著,五十歲左右,她態度很祥和,在那裏可以借到很多好書。那時接觸了流沙河的《就是那一隻蟋蟀》、徐誌摩的《再別康橋》、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郭沫若的《地球,我的母親》、《鳳凰涅槃》、聞一多的《死水》、戴望舒的《雨巷》、田間的《讓我們去戰鬥》、郭小川的《青紗帳甘蔗林》、《團白窪的秋天》等等,相當喜愛這些經典。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每次都是流著淚讀,很揪心地疼,感慨不已,天底下竟然還會有那麼感人的詩歌,自認為這種就是好詩了,也暗自嘀咕以後自己也要寫這種有震撼力的詩歌。
在高三的時候上了一個月的新課,身體就出問題了,腰杆疼,去縣醫院檢查又不是腎炎,加之心慌失眠睡不著,清醒白醒的。找嵩明縣著名的老中醫葉茂田把脈切診,說是得了嚴重的腦神經衰弱症,腳又腫,走路不自然。家裏曬穀子,提一籃子穀子都提不動,活著就像個廢品,苦悶極了,幹脆請假回來休息,越休息越嚴重,時間一長也就懶得去學校上課。家裏經濟並不寬裕,書讀不成,一個大男人給家裏養著,累贅啊,去一趟醫院幾百塊,看病也看不出哪樣名堂,望著好好的一個人,就是沒得力氣沒得精神,像裝佯,如同行屍走肉,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家吃藥,西藥吃了吃補藥,補藥吃了吃中藥,中藥吃了吃偏方,偏方不行搞迷信,老母親講怕是撞克著了,經常潑漿水涼飯,祭奠老祖宗,喊魂喊伴,燒百解,使出渾身解數仍無濟於事。
4
我小學6年級的時候喜歡村子裏的一個小姑娘,她的學名叫李惠蘭,乳名叫小米仙,她是我兒時一起玩的小夥伴,她長發、大眼,樸實、大方,我從小喜歡她,小時候我們經常在一起玩,唱歌、跳舞,踩高蹺,捉迷藏,玩家家,討小狗,甚至學著老人們唱幾句花燈啊,表演點相聲小品啊什麼的,記憶很深。
到讀初中時候,我們的關係一直保持得很好,到讀高中的時候,她與我不在同一個學校,她在楊林二中,我在九建一中,周末或暑假、寒假,我倆有時會聚在一起聊聊學校及學習的情況,或是談談理想與抱負,那時我已開始發表作品,偶爾拿樣刊樣報與她分享快樂,有時候拿剛寫出來的手稿給她看。表麵上拿作品給她看,挑點毛病,其實內心就是想找她侃侃,多接觸,多了解,產生一些愛戀和好感。當然她也很樂意與我相處,那時我已陷進單相思的泥淖裏,但心情很愉悅,有一種自戀的甜蜜,更有一種縹緲的夢想。幻想著長大後雙雙考入重點大學,找一份滿意的工作,脫離農村困苦的生活,實現自己當城裏人的夢想。我在內心喜歡她,但一直把這種愛藏在心底,也不敢向她表白。
高三上了一個月的課,生病回家,心情鬱悶,精神落魄,這個時候更需要精神安慰,埋藏多年的愛戀越發變得激烈,很想找個時間或地點把它表達出來,告訴這個小姑娘,我愛她,我愛她好多年了,沒有她我活不下去,我覺得這個時候如果不表達,以後怕是沒得這種機會。本來倆人什麼話都可以說,可以直接去找她,但我沒有這個勇氣,她也知道我沒有讀書了,彼此之間會有一定隔閡,而且我的病越來越嚴重,我想到去死,幾次都沒死成。我的內心很孤獨、很憤懣。我想到向她表白,做賊似地寫了一封愛的告白,通過郵電所寄到楊林二中,天天猜想她如何深情地讀我的信,讀我的情詩,讀我的內心,讀一顆跳動的靈魂,讀得淚流滿麵,讀得天昏地暗。可無情的現實是:這封長長的情書遭到她斷然的拒絕!她很憤怒地回信,說讓我不要幹擾她的生活,她的心已經死了,而且她不叫李惠蘭,她已經改了名字,叫李惠敏。我處在失戀和病痛折磨的雙重煎熬中,加之腦神經嚴重衰弱,已經出現幻聽幻覺,精神幾乎崩潰。後來又到昆明雲大醫院檢查出類風濕、腎病綜合症,更是雪上加霜,這對我是一種致命的打擊,不知經曆了多少年的苦痛,才走出失戀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