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坊小兒:……貞元末,五坊小兒張捕鳥雀於閭裏,皆為暴橫以取錢物。……或有張井上者,使不得汲水……關於宮市,白居易也在《新樂府》的《賣炭翁》中詠道:“……黃衣使者白衫兒,手把文書口稱勅。……半匹紅紗一丈綾,係向牛頭充炭直。”此外,白居易在《秦中吟》十首的“序”中也說:“貞元、元和之際,予在長安,聞見之間,有足悲者。因直歌其事,命為《秦中吟》。”並在《重賦》中寫道:“……奈何歲月久,貪吏得因循。浚我以求寵,斂索無冬春。……裏胥迫我納,不許暫逡巡。……幼者形不蔽,老者體無溫。悲喘與寒氣,並入鼻中辛。……號為羨餘物,隨月獻至尊。”當時,“兩稅法”和“羨餘”的弊害成為社會一大問題。賦稅對於農民,特別是貧民來說,是生死攸關的問題。張籍的《野老歌》通過對比貧農和賈客,凸顯了問題所在:……苗疏稅多不得食,輸入官倉化為土。……西江賈客珠百斛,船中養犬長食肉。張籍更在《賈客樂》中,把賈客和貧農進行對比,揭示了“逃稅問題”:……年年逐利西複東,姓名不在縣籍中。農夫稅多長辛苦,棄業長為販寶翁。正如劉禹錫《賈客詞》“引”中所寫:“……或曰:‘賈雄則農傷’,予感之作是詞”,詩中所詠“賈客無定遊,所遊唯利並”,表明在各地間遊走的豪商的存在成了一個社會問題。豪華商船順著隋煬帝修建的運河自揚州北上,有著幾乎類似軍隊規模的護衛保護,珠寶商人把從海上絲綢之路流入的珍珠運往洛陽、長安的情景,對於有著“士”“農”“工”“商”等級意識的文人而言,是非常好的攻擊目標。韓愈《原道》中的“臣者(士),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絲(農),作器皿(工),通貨財(商),以事其上者也”之語,就表現出了他的這種等級意識。
第二節 從諷諭詩看元和時期的社會問題
中唐以前諷諭詩的主題主要是與異民族的戰爭,而元和前期創作的諷諭詩,其主題則涉及到了致仕問題、賄賂瀆職、土木建設等等,幾乎可以原封不動地成為今天報紙社論中的種種社會問題。例如:
定年致仕問題:白居易《不致仕》和韓愈《論孔戣致仕表》都談到了此類問題。
如杜佑——《通典》的編者,德宗時代的宰相,憲宗時代的元老,到了致仕之年後引退,78歲去世。晚唐詩人杜牧是其孫。
高郢——白居易進士考試時的主考官,按規定70歲致仕。
孔戣——孔子73世孫孔巢父之子。為人“守節清苦,議論平生”,73歲去世。雖然韓愈上疏請求留任,但還是按規定致仕。
貪汙瀆職(參照拙論《張籍〈傷歌行〉及其時代背景—京兆尹楊憑左遷事件—》):張籍《傷歌行》:“黃門詔下促收捕,京兆尹係禦史府。”
暗殺宰相事件(參照平岡武夫著《白居易·武元衡暗殺事件》):
如劉禹錫《代靖安佳人怨》二首:其《引》曰“……:靖安,丞相武公居裏名也。元和十一年六月,公將朝,夜漏未盡三刻,騎出裏門,遇盜,薨於牆下。……”其詩曰:“寶馬鳴珂踏曉塵,魚文匕首犯車茵。”
政權交替和土木工程(參照第3部第1章第2節《唐代長安的沙堤》)
如白居易《官牛》:“……馬蹄踏沙雖淨潔,牛領牽車欲流血。……”
張籍《沙堤行》:“長安大道沙為堤,旱風無塵雨無泥。……白麻詔下移相印,新堤未成舊堤盡。……”
此外,種種社會問題,雖有以公文形式留下的文獻資料,但以詩的形式言及此類問題最多的要數白居易的《新樂府》50首和《秦中吟》10首的係列作品。《新樂府》50首的創作意圖,在其《序》中明確地寫了出來:卒章顯其誌,詩三百之義也。其辭質而徑,欲見之者易諭也;其言直而切,欲聞之者深戒也;其事核而實,使采之者傳信也;其體順而肆,可以播於樂章歌曲也。這種精神集中體現在《采詩官》中:《采詩官》監前王亂亡之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