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遺逸》傳中有冒襄傳,全文如下:冒襄,字辟疆,別號巢民,如皋人。父起宗,明副使。襄十歲能詩,董其昌為作序。崇禎壬午副榜貢生,當授推官,會亂作,遂不出。與桐城方以智、宜興陳貞慧、商丘侯方域,並稱“四公子”。襄少年負盛氣,才特高,尤能傾動人。嚐置酒桃葉渡,會六君子諸孤,一時名士鹹集。酒酣,輒發狂悲歌,訾詈懷寧阮大铖,大铖故奄黨也。時金陵歌舞諸部,以懷寧為冠,歌詞皆出大铖。大铖欲自結諸社人,令歌者來,襄與客且罵且稱善,大铖聞之益恨。甲申黨獄興,襄賴救僅免。家故有園池亭館之勝,歸益喜客,招致無虛日,家自此中落,怡然不悔也。襄既隱居不出,名益盛。督撫以監軍薦、禦史以人才薦,皆以親老辭。康熙中,複以山林隱逸及博學鴻詞薦,亦不就。著述甚富,行世者,有《先世前徽錄》《六十年師友詩文同人集》《樸巢詩文集》《水繪園詩文集》。書法絕妙,喜作擘窠大字,人皆藏珍之。
康熙三十二年,卒,年八十有三。私諡潛孝先生。弆用公元核算,冒辟疆生在1611年(明神宗萬曆三十九年),死在1693年(清聖祖康熙三十二年),正是典型的明末清初人物。在明朝亡國之前,他在亂世中“不出”,三十四歲之年,拒絕了史可法推薦做監軍,終於做了明朝亡國的遺民。亡國後,仍舊不合作,與清朝政府周旋達五十年之久,以至於死。這種孤高耿介,是很了不起的。他之所以有這種不合作的本錢,一來得力於清朝政府的“寬大”,讓他歸隱林泉;二來得力於他家裏有錢,可做歸隱林泉之資。清人韓《有懷堂集》裏說菼他“晚年退居祖宅旁,築室數間,雜植花藥,客至與酌酒賦詩。解音樂,時命小奚度曲,亦以娛客。書法特妙,善作擘窠大字,人皆藏珍之”,當是實情。過弆這種氣派的生活,家裏沒錢是不成的。在冒辟疆八十三年的生命中,除了上述的經曆和著作外,最能彰顯他文采風流的,乃是他跟名女人董白的關係,和他在董白死後所寫的《影梅庵憶語》。這部悼亡之作,當時已經傳誦一時,後來更是播休異代。開了陳裴之《香畹樓憶語》、蔣坦《秋鐙瑣憶》、沈複《浮生六記》等書的先河。中國男人為他心愛的女人寫書而又寫得哀婉動人的,冒襄自是第一名。董白字小宛,一字青蓮,號青蓮女史。她雖然出身秦淮青樓,但是從小就讀書,女才女貌,一世無雙。她十八歲時從良嫁給冒襄,做姨太太,二十七歲“死去”。九年之間,他們在亂世中逃難,在亂世中圖存,在亂世中尋歡做愛,在亂世中琴韻書聲。最後,她告別了亂世,留下春夢一場,讓冒辟疆憶語影梅庵中,老猶多情,眷戀不已。董小宛死後,張明弼寫《冒姬董小宛傳》,在跋中說:巢民先生生多奇遇,而中年後屢悲死別,殆禪家所謂修福修慧,而未了愁緣者。顧色能伐性、憂能傷人,而先生獨享大年。其以色壽者歟?抑以憂延齡者歟?這可真是一個耐人尋味的兩難式!董小宛生在1624年(明熹宗天啟四年),死在1651年(清世祖順治八年)。
她是江蘇金陵(南京)人,冒辟疆是江蘇如皋人。《影梅庵憶語》中詳記他們“生”的細節,卻於董小宛“死”的細節,草草帶過。冒辟疆寫道:三月之杪,餘寓友沂友雲軒,久客臥雨,懷家正劇。晚霽,龔奉常偕於皇園次過慰留飲,聽小奚管弦度曲;時餘歸思更切。因限韻各作詩四首,不知何故,詩中鹹有商音。三鼓別去;餘甫著枕,便夢還家;舉室皆見,獨不見姬;急詢姬人,不答;複遍覓之,但見荊人背餘下淚;餘夢中大呼曰:“豈死耶!”一慟而醒。姬每春必抱病,餘深疑慮;旋歸則姬固無恙。因間述此相告,姬曰:“甚異!前亦於是夜夢數人強餘去,匿之幸脫,其人尚狺狺不休也!”這段話的確有點怪怪的。羅癭公《賓退隨筆》中寫道:冒辟疆《亡妾董小宛哀辭序》雲:“小宛自壬午歸副室,與餘形影儷者九年,今辛卯獻歲二日長逝。”張明弼《董小宛傳》雲:“年僅二十七,以勞瘁卒;其致疾之由,與久病之狀,並隱微難悉。”蓋當時被掠於北兵,輾轉入宮,大被寵眷,用滿洲姓稱董鄂氏,辟疆即以其被掠之日,為其亡日也!非甚不得已,何至其致疾之由,與久病之狀,隱微難悉哉?辟疆《影梅庵憶語》追述小宛言動,凡飲食之細、器物之微,皆極意縷述;獨至小宛病時作何狀、永訣時作何語,絕不一及;死後若何營葬,亦不詳書;僅於“哀辭”中有之:“今幽房告成,素將引,謹卜閏二月之望日,安香魂於南旐阡”數語而已。
未可信據也。《憶語》中“餘每歲元旦必以一歲事卜一簽於關聖帝君前”,至“到底不諧則今日驗矣”一節,按小宛若似病歿,則當作悼亡語,不當雲“到底不諧今日驗”之語也!最後一則,自“三月之杪”至“詎知真夢與詩讖鹹來先告哉”止,當是事實,諱以為夢耳!《憶語》止於此,以後蓋不敢見諸文字也!梅村《題董白小像詩》第七首雲:“亂梳雲髻下妝樓,盡室倉皇過渡頭,鈿盒金釵渾拋卻,高家兵馬在揚州。”蓋指高傑之禍也。第八首雲:“江城細雨碧桃村,寒食東風杜宇魂,欲吊薛濤憐夢斷,墓門深更阻侯門。”若小宛真病歿,則侯門作何解耶?豈有人家姬人之墓,謂其深阻侯門者乎?這種董小宛“被掠於北兵”,最後變成清順治皇帝的董鄂妃的說法,陳石遺《石遺室詩話》中也就吳梅村的詩,加以發揮。陳石遺說:
於是,相傳為章皇帝董妃之事。然滿洲蒙古無董姓;於是,有以《董貴妃行狀》與《影梅庵憶語》相連刊印者。有謂《紅樓夢》說部雖寓康熙間朝局,其賈寶玉因林黛玉死而出家,即隱寓此事者;《紅樓夢》為閨秀各起別號,獨林黛玉以瀟湘妃子稱。冒辟疆《寒碧孤吟》為小宛而作,多言生離;……《憶語》則既有與姬決舍之議,又有獨不見姬與數人強去之夢,恐其言皆非無因矣!羅癭公、陳石遺之後,王夢阮《紅樓夢索隱》更坐實此說,不但把做了十八年皇帝的順治和十九歲的賈寶玉做出家比對,甚至“小宛名白,故黛玉名黛,粉白黛綠之意也;小宛是蘇州人,黛玉也是蘇州人;小宛在如皋,黛玉亦在揚州;小宛來自鹽官,黛玉來自巡鹽禦史之署;小宛入宮,年已二十有七,黛玉入京年隻十三餘,恰得小宛之半;小宛遊金山時,人以為江妃踏波而上,故黛玉號‘瀟湘妃子’實從‘江妃’二字得來”等說法,也都破隱而出了。雖然,史學家孟森筆下的《董小宛考》已經推翻了“猜謎的紅學”,他考訂出董小宛二十八歲時冒辟疆四十一歲,而當時順治皇帝隻有十四歲,從年齡比對上認定董鄂妃非董小宛。但是,不是皇帝而是擁有“北兵”的滿大人之一,幹了這冒辟疆惹不起的一票,而使佳人生離、才子諱莫,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冒辟疆說:“餘一生清福,九年占盡,九年折盡矣!”最後折盡之餘,猶以“色壽”或“憂延”收尾,男女聚散之奇,真令人感“冒”了。冒辟疆筆下追憶了不少亂世中的流離苦楚,但也追憶了亂世中的神仙畫麵。看他寫的:壬午清和晦日,姬送餘至北固山下,堅欲從渡江歸裏;餘辭之,益哀切,不肯行。舟泊江邊,時西先生畢今梁寄餘夏西洋布一端,薄如蟬紗、潔比雲豔;以退紅為裏,為姬製輕衫,不減張麗華桂宮霓裳也!偕登金山,時四五龍舟衝波激蕩而上,山中遊人數千,尾餘兩人,指為神仙,繞山而行,凡我兩人所止,則龍舟爭赴,回環數匝不去……這種才子佳人的風光,不正是神仙畫麵嗎?另一方麵,佳人之才,也是可觀的。董小宛做了冒辟疆的姨太太後,住在水繪園豔月樓,在鼎彝書畫之中,也有了不凡的成就。阮元《廣陵紀事》說她“嚐佐辟疆選《唐詩全集》,又另錄事涉閨閣者續成一書,名為《奩豔》,又有手書《唐人絕句》一卷,落筆生姿……”如今從她的遺作中,論詩論字論畫,都清豔動人,洵屬不凡。這一《冒巢民董小宛夫婦合璧卷真跡神品》手卷,把冒辟疆、董小宛的作品二合為一,的確是極為罕見的珍品。一般看到的兩人作品,都是各自獨立的,不能合在一個手卷中的。
而這一手卷,卻天衣無縫地前後巧合在一起。這對亂世情鴛,在三百四十四年前就已生離死別,荒塚異處、屍骨難尋,如今卻能在藝術品上連理而出、共偕比翼,想來益覺它的珍貴。董小宛的《秋閨詞》有句是:“修竹青青亂草枯,留連西日影相扶,短牆微霧高城色,遠樹疏煙入畫圖。”三百多年過去了,他們形影相扶的日子早已遠去,但是傳神入畫圖的攜手就在我們眼前。——我們真有眼福了。1995年1月5日夜2時李敖所藏中國美術精品圖說文徵明(1470—1559年),原名壁,字徵明,以字行。改字徵仲,號衡山、衡山居士。長洲(蘇州)人。他與沈周、唐寅(伯虎)、仇英合稱為“吳門四家”。唐伯虎與他同歲,但唐伯虎五十四歲就死了,他卻多活了三十六年,活到九十歲,成就自然更多。此公能寫能畫,《明史》說:“四方乞詩文書畫者,接踵於道,而富貴人不易得片楮。……外國使者道吳門,望裏肅拜,以不獲見為恨。文筆遍天下,門下士贗作者頗多,徵明亦不禁。”——這種氣派和氣度,成就了他的江海之大。他臨死前還為禦史嚴傑的母親寫墓誌,寫完了,“擲筆而逝”。活得瀟灑也死得瀟灑。
呂潛,字孔昭,號半隱,晚號石山農。四川遂寧人,僑居江蘇泰州。他是明朝崇禎十六年(1643年)的進士,這一年正好是明思宗殉國的前一年,他可說是“末代進士”。亡國以後,他不肯做清朝的官,做了藝術家。擅長畫山水、花草和書法。他的山水清逸、花草放縱、書法婉轉多姿。上海博物館藏有他的紙本行書,寫自作絕句是:“怪石足當老米拜,修竹定是王猷栽。磊落瓊瑰雨洗出,團欒清影月移來。”可看到他風格的一斑。在清聖祖康熙六年(1667年),他有山水卷留世,著有《懷歸草堂》等書,但國亡了,又將安歸?
鄭(1622—1693年),字汝器,號穀口、穀口農。江蘇上元(南京)人。簠他生在明熹宗天啟時代,死在清聖祖康熙時代,是明末清初的改朝換代人物。他一輩子遠離政治,以行醫為業,傾盡家資,尋訪山東、河北的漢碑,沉酣其中三十餘年。他寫字如作戰,“就坐取筆搦管,作禦敵之狀。半日一畫,每成一字,必氣喘數刻”,“正襟危坐,肅然以恭。執筆在手,不敢輕下。下必遲遲,敬慎為之”。字寫得這樣慎重辛苦,難怪自成大家。在隸書上,他是“修正主義者”,“蠶頭”蝌蚪化、“燕尾”行書化,沉潛中現出活潑,朱彝尊說“穀口八分古今第一”,或是定論。
全祖望(1705—1755年),字紹衣,學者稱“謝山先生”。浙江鄞縣人。清朝乾隆元年進士。他是史學家,深受鐵漢李紱(穆堂)影響。李紱治學,重文章、經濟、氣節,不屑為考據。他寫信給全祖望,勸他“務為遠大之業,則為益於天下後世甚大,補亡訂誤,識其小者,雖不無小補於世,其為益亦僅矣”。全祖望為學方向,能識遠大,也能識小,“淵博無涯,於書無不貫串”。他七校涘《水經注》、三箋《困學紀聞》、修訂《宋元學案》等書,表彰忠義之士,為特立獨行的人青史留名。此公性格伉直,五十歲時窮困而死。
劉墉(1719—1804年),字崇如,號石庵、青原、香岩、統勳子、日觀峰道人。山東諸城人。他由進士做到大學士,八十六歲死後,入祀賢良祠,諡文清。書法用墨厚重,人稱“濃墨宰相”。他的學生戈仙舟是翁方綱女婿,翁方綱問戈仙舟:“汝師哪一筆是古人?”劉墉聽了,反唇相譏說:“我自成我書耳,問汝嶽翁哪一筆是自己?”劉墉又寫信給伊秉綬,說寫字“氣骨膏潤,縱橫出入,非吾所難,難在有我則無古人,有古人則無我。奈何奈何”。可見他突出自我,不泥古人的作風。他的字,拙中藏巧,看似“墨豬”,其實是用狼毫硬筆寫出來的。
梁同書(1723—1815年),字元穎,號山舟,晚自署石翁,九十歲以後號新吾長。浙江錢塘(杭州)人。他是乾隆皇帝特賜進士。十二歲就能寫擘窠大字,寫到七十歲後乃有變化,純任自然。負寫書盛名六十年,甚至播到國外,日本、琉球多以重金來求。他與翁方綱、劉墉、王文治合稱“清四家”。他說:“帖教人看,不教人摹,今人隻是刻舟求劍,將古人書一一摹畫如小兒寫仿本,就便形似,豈複有我?故李北海雲:‘學我者死,似我者俗。’”他又說:“嚐言古書家皆有代者,我獨無。蓋不欲以偽欺人。”可見其懷抱。
錢大昕(1728—1804年),字曉徵,號辛楣,又號竹汀。上海嘉定人。清朝乾隆時代進士。做了二十一年的官後,正好碰到父親死去,服喪完畢母親又死去,就不再複出,自四十七歲到七十七歲,專心學問三十年。他是史學家,也以辭章出名。《清史稿》說他“研精經、史,於經義之聚訟難決者,皆能剖析源流。文字、音韻、訓詁、天算、地理、氏族、金石以及古人爵裏、事實、年齒,了如指掌。……惟不喜二氏書,嚐曰:‘立德立功立言,吾儒之不朽也。先儒言釋氏近於墨,予以為釋氏亦終於楊氏為己而已。彼棄父母而學道,是視己重於父母也。’”這是他對佛教徒的棒喝。在書法上,他“尤精漢隸”,獨成大家。
鄧石如(1743—1805年),初名琰,字石如,因為清仁宗嘉慶皇帝名顒琰,為了避諱,遂以字行,後改字頑伯,號完白山人。安徽懷寧人。他學寫字,臨古碑,每碑動輒一臨就五十次、一百次。清早起來,研墨滿盤,寫到半夜盡墨才睡。這樣一幹八年,書法自成一家。他以隸法作篆,使篆書展現了新麵目,《廣藝舟雙楫》的作者康有為說:“完白即出之後,三尺豎童僅解操筆,皆能為篆”,“篆法之有鄧石如,猶儒家之有孟子”。就是指此。《藝舟雙楫》的作者包世臣推崇他的隸書為清代第一。他曾以隸書作聯:“當局能肩天下事,讀書深得古人心。”大談抱負如此。
洪亮吉(1746—1809年),字稚存,又字君直,號北江,又號更生居士。江蘇陽湖人。清朝乾隆時代榜眼。他是大學者,尤精輿地之學。因為上書觸怒了清仁宗,特恩免死,遣戍伊犁。第二年京師大旱,皇上大悟,把他赦回。他不但得罪皇上,還得罪老師。他的老師質問他為何對人說老師剛愎自用,他答道:“老師隻一愎字,何嚐有剛?門生為師弟之誼,妄加一剛字耳!”其實他是一個有真性情的人,他的好友黃景仁客死汾州,他千裏奔其喪,人所難能。“平生豪氣震寰區,事不驚人不丈夫”,就是他的作風。他的篆書,別有書卷氣,遒麗靈活,殊為罕見。
吳錫麒(1746—1818年),字聖徵,號穀人。浙江錢塘(杭州)人。他二十九歲時候,考上進士。《清史稿》說他“性至孝。乾隆四十年進士,授編修。累遷祭酒,以親老乞養歸。主講揚州安定樂儀書院。錫麒工應製詩文,兼善倚聲。浙中詩派,前有朱彝尊、查慎行,繼之者杭世駿、厲鶚。二人殂謝後,推錫麒,藝林奉為圭臬焉。著《有正山房集》”。事實上,他的著作是《有正味齋集》。他的書,頗為風行。《續修四庫全書提要》收有《有正味齋駢體文》二十四卷、《有正味齋詩集》十六卷、《外集》五卷,說他的作品使“士大夫造門乞文者,後先相踵,外國使臣亦知其名,高麗至出兼金,購其全集,廠肆為之一空”。可見他的文采之盛。
成親王(1752—1823年)的名字是永,字鏡泉,號少庵,別號詒晉齋主人。瑆他是清高宗乾隆皇帝的第十一個兒子,被封成親王。他的弟弟清仁宗嘉慶皇帝說:“朕兄成親王,自幼精專書法,深得古人用筆之意,博涉諸家,兼工各體,數十年臨池無間,近日朝臣文字之工書者,罕出其右。”楊翰《息柯雜著》說:“王得窺內府所藏,而自藏又甚富,故書法大備如是。大抵皆從帖中問津,未深究古碑耳。”這些話都是寫實。在走帖學的路子上,成親王的楷書尤其登峰造極,真夠得上筆力萬鈞、氣概非凡。他下筆出規入矩、功力穩健、典雅謹嚴,又不失神采秀逸。有史以來,楷書能寫得像他一樣水準的,恐怕沒有第二人了。
鐵保(1752—1824年),字冶亭,號梅庵、懷清齋。滿洲正黃旗人。他本是清朝軍方世家,自己卻做了乾隆時代的進士,乾隆皇帝說他有大臣風,並且他在嘉慶皇帝接棒後,做了大臣,從兩江總督到吏部尚書,都是他赫赫資曆。事實上,此公倨傲任性,並不適合做官,倒是適合做藝術家。“臨池之工,天下莫及。”刻有《懷清齋帖》,為士林所重。他與成親王、劉墉、翁方綱合稱為“成劉翁鐵”四家,他雖與成親王同為滿洲人,但他看不到宮廷內府所藏的法書墨跡,隻有憑天分得其天真。他的毛筆字,是朝這一路發展的。
張問陶(1764—1814年),字仲冶、又字樂祖、一字柳門,號船山、一號豸冠仙史、蜀山老猿、寶蓮亭主、群仙之不欲升天者,晚號藥庵退守,亦稱無船、老船。四川遂寧人。《清史稿》說他“以詩名,書畫亦俱勝。乾隆五十五年進士,由檢討改禦史,複改吏部郎中。出知萊州府,忤上官意,遂乞病。遊吳、越,未幾,卒於蘇州。始見袁枚,枚曰:‘所以老而不死者,以未讀君詩耳!’其欽挹之如此。”蔣寶齡《墨林今話》說他“才情橫軼,世但稱其詩,而不知書畫俱勝,書法放逸,近米海嶽(米芾)”。李元度《國朝先正事略》說他“書法險勁,畫近徐青藤(徐文長),不經意處,皆有天趣”。這些特征,都是他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