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仁義憯然乃憤吾心,亂莫大焉”,“憯然”,就是慘然。道家學說認為,鼓吹“仁義”就像精神鴉片一樣,是毒害人心的。仁義,你說是好還是壞?從好的方麵來說,大仁大義確實好。但是遇到虛情假意的,表麵謙謙君子、大義凜然、豪傑一般,但在背後卻戳你脊梁骨,搗你的鬼。這種“仁義”,用本光法師的話來說,就是“以禮為貌”,戴著“仁義”的道具和你玩,那就麻煩了。
以前,忠孝節義是人之正道,家裏出了一個不忠不孝的人,就是家族的恥辱、地方的恥辱。在這種大環境下,大家都要去“忠孝節義”一番。但如果是為仁義而仁義,就成了“東施效顰”,不倫不類。在“文革”時獻忠心、獻愛心,天天拿著“紅寶書”跳忠字舞,搞過頭了,現在看來是多麼滑稽、多麼惡心的一件事。
在“文革”中,一說保衛偉大領袖毛主席,大家就熱血沸騰,勁頭十足,“乃憤吾心”呀。但結果如何呢?是“亂莫大焉”啊。在沒搞市場經濟時,每月工資二三十元,大家都差不多,心裏也踏踏實實的。但市場經濟一搞,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了,別人都有奔馳、寶馬、億萬家產,我卻每月隻有兩三千元,心裏就不安了,這也是“亂莫大焉”。所以,“夫仁義憯然乃憤吾心,亂莫大焉”,是施政者、施教者都該注意的。
道家看到了這個現象,孔子也看到了,《論語》裏說“不患貧而患不均”,“巧言令色鮮矣仁”;《道德經》裏說“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所以,仁義也是雙刃劍,既可作為道德修為,也可作為撈名撈利的手段。如果作為撈名撈利的手段,那的確就是“亂莫大焉”了。
所以,老子在這裏又說,“吾子使天下無失其樸,吾子亦放風而動,總德而立矣,又奚傑然若負建鼓而求亡子者邪?”這其實是在勸告孔子,“吾子使天下無失其樸”,你還是應該讓天下回歸於“樸”,不要用“仁義”來攪亂人心。仁義多了,老百姓就不樸實。不樸實了,大家都戴著假麵具唱戲,怎麼行呢?如果都回歸於樸,天下就太平了。“吾子亦放風而動”,你也應該順從大道,順從民風民俗,依照樸實的風尚而行。“總德而立”,立足於根本,立足於道德,少在社會上惹麻煩。今天一個口號,標新立異;明天又是一個口號,把老百姓搞得張張皇皇的,不知所從,那是不行的。
“又奚傑然若負建鼓而求亡子者邪?”如果哪家的娃娃丟了,那可了不得,家長肯定心慌、心急,打110,八方打廣告,敲鑼打鼓到處去尋、去找。在這裏,就是比喻把“道”弄丟了。“道”丟了的人就慌,命丟了的人就慌,失魂落魄的人就慌,身體不健康的人就慌,為什麼名老中醫的生意那麼好?那些人身體不好,患有這樣病或那樣病,要保命啊,都像“負建鼓而求亡子者”。你鼓吹仁義,是不是如同丟了孩子一樣呢?所以人就不能處於這種把娃娃丟了的狀態。成玄英在其“疏”中就說得很好:“夫揭仁義以趨道德之鄉,何異乎打大鼓以求逃亡之子!故鼓聲大而亡子遠,仁義彰而道德廢也。”真是點睛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