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至人,假道於仁,托宿於義,以遊逍遙之虛,食於苟簡之田,立於不貸之圃。逍遙,無為也;苟簡,易養也;不貸,無出也。古者謂是采真之遊。”
古時得道的人,“假道”就是借道,“借道於仁”,不過是順路在“仁”這條路上走幾步,散散步而已。“托宿於義”,不得已住一宿,不可能長住於“義”。我經常說儒家的重心是社會性,道家的重心是自然性,佛家的重心是精神性;道家也不否認社會性,但對社會性隻是假道、托宿,在一段的時間裏可以。中國古代有些士大夫,年輕的時候,受父母之命承擔社會責任,要學八股文,也要考進士,也要去當官,但是下班以後陶醉於老莊、禪修的日子中,認為這才是自己的歸宿。以仁義禮智信盡社會責任,光明正大給社會作貢獻,但下班以後,也要坐在蒲團上參參禪,看看老莊的東西怡養心性。
所以,自然性我們要照顧,我們這一百多斤,這個生命,這一百年交給了我,我也要善待;社會性與自然性是一對矛盾,社會性強,就要傷害自然性;你取自然性,社會性就要舍。你想當隱士,對不起,就要把功名利祿放下,到終南山去修道。如果社會性放不下,想到山裏去清修,三天不到手機響了,公務來了,生意又來了,就坐不住,隻好回家。所以這裏說“假道於仁,托宿於義”,是一時方便的作用,其根本是“以遊逍遙之虛”。“逍遙之虛”是什麼?大家都知道《紅樓夢》,這本書開篇的手法、語言都是學的莊子,現成地把莊子的東西用上去,就成了《紅樓夢》最吸引人的境界。逍遙,用佛教來說就是自在,大自在法界,自受用淨土,這就可以稱之為莊子的“逍遙之虛”。
“食於苟簡之田”,隻要我們絕了發財望,舌頭不腐朽,每天簡簡單單吃點東西就能過日子。“苦不苦,想想紅軍二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不說多了,就想一想1959年到1962年,這三年寡菜淡湯的日子,你也會覺得很滿足。那時全國人民都吃長素、餓肚子。“食於苟簡之田”,我們就能福澤綿綿。你不去貪山珍海味,不去想那一萬元一桌的酒宴,不去想億萬家財,絕了這個“發財望”,每天玉米稀飯、蘿卜鹹菜也可以過日子。怎樣將我們的名聞利養之心淡化?“食於苟簡之田”,就是要把嗜欲放得平淡、平淡、平淡,不要有那麼多升官發財的念頭。
“立於不貸之圃”,“貸”什麼?現在買房子要貸款,買車子也要貸款,有朋友的房貸現在還沒還完,香港來的一位朋友,買房十多年了房貸至今都沒有還完。“不貸之圃”就是不貸款於人,也不受人之貸款,不欠人情,也不施於人情。這是我們的立足點,怎樣使我們立足於“不貸之圃”?這也很重要。《金剛經》說,布施者內不見己,外不見人,我們的心、行要達到這樣的境界,不然你憑什麼談逍遙?如果你不“食於苟簡之田,立於不貸之圃”,在玩樂上鋪張浪費,在人情上、經濟費用上欠得多,就無法逍遙起來。我們欠了別人的人情,心裏就會一直想著這事,還人情也是還貸款啊。
佛源老和尚在開示裏麵說:有些法師收皈依徒弟,不知是徒弟皈依他?還是他皈依他徒弟?徒弟給師父一大筆供養,就可以天天把師父拴住,師父的活動都要接受皈依徒弟的安排。西藏的活佛也是,一到廣州、香港,徒弟接到你,就把你的工作安排滿了。供養雖然豐厚,就是不讓你隨便出門,隨便見客,要見也是他們安排好可以見的人,沒有一點自由。所以我們在麵對這些世間之相時,就一定要看透、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