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賊廝鳥!酒呢?肉呢?在哪兒!一群王八羔子,灑家不劈了你們!”
“這……大師您息怒啊!那個……那個……佛子爺吩咐過千萬不能讓您沾葷腥啊!這個……咱們照辦不也是為您好麼?”
“啊呸!!一幫忘恩負義的羔子!灑家斷手斷腳甚麼時候斷過酒肉!他娘的!別以為灑家不識得你幾個草包,待灑家愈了定要嚐嚐你那野寨子的人肉,染染灑家的袍子!”
“啊!大師您……”
“吱呀”一聲房門開了,走進個瘦小的身影,賊頭賊腦地四下瞄了兩眼,卻是喬四。
“囔什麼哪!沒規沒矩的!不知道大師在休息麼!”喬四朝麵前三個麵色慌亂的派盟弟子怒道,倒是有點領頭的氣勢。
其中一人見喬四來了稍稍舒了口氣,急忙湊上前低聲道:“喬四俠,大師非要喝酒吃肉,但佛子爺又吩咐過咱們,這……”
“蠢貨!”喬四立眉喝道,“佛子爺的話當然要遵從,大師所需也要一一照辦!你等怎生待恩人的!沒有佛子爺和屠大師我們能好端端站這麼!簡直蠢貨!”
喬四似是起了真火,越罵越來勁,三個弟子聳拉著腦袋跟鵪鶉般喉頭“咕咕”響著欲要開口又次次被截住了話頭,隻得畏懼地左右瞟著。
喬四一口氣終於囔得竭了,小眼一斜這才發現屠和尚正僵直地躺在床上側著腦袋盯向自己咧嘴冷笑。
“咦?!大師?大師您醒了?!哎喲,老天爺眷顧!佛子爺神能!大師福澤深厚哇!在下日盼夜盼雖然懸心不能寐但也深信大師必將逢凶化吉……大師您重傷初愈還虛小心調養多多休息才是啊!為何事都別動了肝火……”
“哼哼……”屠和尚露齒冷笑。
“嗬嗬……嘿嘿……”喬四傾身陪和著。
“總算草包頭子帶點腦子,但莫把灑家當猴耍!”屠和尚說著震聲一喝雙目立時充血赤紅,即使僵躺在床可那狂暴的氣勢依舊洶湧而出,驚得那三名弟子連連顫退。
喬四也是一滯,麵色訕訕,暗道:“這魔和尚行事粗野無度腦子倒一點兒也不糊塗,不好糊弄!”想著也隻得幹聲笑笑,道:“大師慧眼之下在下醜態真是藏無所藏呀!”
“娘的少屁話!拿酒肉來!”對喬四的阿諛之詞屠和尚毫無所動。
喬四小眼亂轉,腦中發脹。冠禮之事後他便已明白,滄瀾因其不為人知的原故已將胖子那還未及道出的身份又深深埋了下去,既然胖子身份無法言明,那他所盼的靠此依附上滄瀾的計策也盡數落空了。而此時事已做下,歸元氣宗領著一幹雜幫小派不僅大鬧了南家冠禮,他自己更是聽從了胖子之命出手欲要結果破風的性命,無論如何他已拖著整個師門站到了風生穀這七洲一霸的敵對之側。然而胖子卻出乎意料地失了勢歸元氣宗當此之際失了退路又沒了靠山,每想至此喬四悔意絞心,頓足捶胸莫能稍釋。幸有佛子凡空出世,而其舊日師兄屠和尚正不死不活地躺在自家房中,喬四遂才找到一根救命稻草,胖子如何他已然無心再顧,但若能通過屠和尚與凡空扯上關係,附上了大空寺這尊大佛那他歸元氣宗也同樣無虞矣!是以事隨世遷,昔日被一幹人等喊打喊殺的屠和尚如今卻成了座上貴賓,派盟中人對其無不敬從。
屠和尚見喬四一副苦臉苦相,“嗤”地一聲“哈哈”大笑起來:“休當灑家不知!你這鼠眼小兒定是沒了靠山轉眼瞧上灑家師叔了!灑家魔人一個,一幹草包無事獻殷勤不是為這還能有甚圖謀?!”屠和尚原師承了明,比之凡空卻是矮了一輩,是以師叔相稱。
“好個猴兒精變的禿驢!”喬四驚奇不已,他縱已不敢小覷此人卻也萬沒料到屠和尚竟精明如斯,不過片刻便看穿了自己的企圖。
實則世人往往誤於傳言惑於表象,屠和尚因殺戮無度被逐出大空寺確實不假,但他既能自創魔心修佛一道其天資又豈是凡俗可比?加之多年浪蕩世間為眾人所懼所棄,能逍遙至今除其高強修為外又怎能不具洞悉人心的本事?!
喬四愣得片刻也漸漸有些明白了,對這魔和尚也是無可奈何,苦澀笑了笑,說道:“大師悉習人心在下佩服萬分,就不繞話頭了。大師所言不錯,我歸元氣宗這趟行事確是失策!可誰又能料到公子他……哎!”口頭一滯,喬四頓足長歎。
屠和尚聽他提到胖子眼中精光微閃,他雖能看出喬四的心思卻也不知冠禮之事的究竟,喬四見他緊緊地盯著自己,便道:“大師方醒半日許是不知,現今距那南家冠禮已過了三日了。那日大師受挫於破風那廝之後……”遂將其後冠禮的亂況一一分說了。
屠和尚僵臥在床雖不能動,但銅鈴大的眼珠子滴溜溜地飛轉不停,聽罷喬四敘述後靜默不言。半晌忽問道:“灑家那日筋脈俱損,就想著去鬥閻王了,這又怎地救回來的?師叔當日便到了?”
“據佛子爺所說應是冠禮前夜才入島的,那日乃是夢雲仙子施了個‘三元封禁’的法子才替大師吊住性命。其後才是佛子爺為大師療傷的。”喬四也不胡編居功,老老實實地答道。
屠和尚眼珠一突似也驚了一跳,慨道:“那妞兒居然會這功夫?!嘖嘖……青葉樓那堆女人還真有些手段!”說著扭了扭脖子,吊著眼皮瞅了瞅自己腳尖,又道:“想不到師叔的境界到了這地步,灑家可從來不知何人能解這封禁法子。”
喬四聽得糊塗,便問道:“這卻又如何?”
“如何?哼!”屠和尚不齒冷哼,“天、地、人三元乃性命根本,天元主神智,地元主髒腑,人元主筋骨。三元合一者天下莫能與之敵!哼哼,想來‘玄隱’也未必達到這個境界!”
“嘶……玄隱!”喬四倒吸口氣。
屠和尚斜他一眼,又道:“據傳有一奇法,可封堵三元令人不死不活遊離生死之間。”
“便是那‘三元封禁’?”
“閉嘴!”屠和尚惱道,“奇法難得,修習更難,而要解這封禁更是難上加難!除非人死命損。那妮子也是一時情急,想以這法子先拖住灑家性命再想救治之法。不過,怕是她也清楚,就算有了法子救治,又如何能再解開這封禁,時日一長灑家同樣喪命。卻是不想師叔竟高深至此,解開了灑家的天元。”
喬四聽罷豁然開朗,“難怪大師神智已複卻仍無法起身,原來如此!佛子爺果然神能無邊!”
屠和尚聽了微微點頭,瞅了瞅自己身子卻又搖頭歎了歎,忽又問道:“灑家師叔在哪?”
“那南家小子明日便東去滄瀾拜師,今夜設宴款待群豪,佛子爺應邀去了。”喬四說完立覺後悔,屠和尚正值胃饞口幹之際如何還能在他麵前提這“設宴”二字?喬四腦袋一縮飛快地朝床頭瞄了一眼,卻隻見屠和尚偏頭盯著門外愣愣微怔對自己的話似若未聞,不由籲出口氣。過得許久才聽屠和尚怪聲自語道:“嘿嘿……怪胎雲集,這天下還有甚好事!”
南離小丘半腰,南仲雨正跨著步子穿行在群樓間的雕廊中,黑亮的薄緞披風在身後一蕩一搭。他雖未施展身法卻也走得極快,神色淡然斜提的雙目依舊炯炯有神,細看之下便能察覺其眉宇間已較前日舒展了許多,微翹的唇角即使掩在那兩撇八字須下亦透出絲絲樂意。
行不過片刻,他已踏上了一段蜿蜒的林間小道,轉過幾個小坡視線漸漸開闊,卻是又來到了那南華大殿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