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源君就這樣淡淡望著上方,雙手放在背後。辰卜一時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看月亮還是看她。就像她多年後回想起來的時候依舊分不清在那輕輕的霧或月華之中,繚亂的到底是心緒還是天氣。這樣尷尬的氣氛讓她不敢再灌酒,有一種不孝子逛窯子被老爹當場抓到的不安壓在心頭。算了算了,換個地兒喝吧。

辰卜正打算跳下離去,源君就上來了。站在她身側,依舊雙手在後。

她心中的感覺說不上疼,疼得久了,就沒有感覺了,就像在油鍋裏炸著的時候疼極了,等撈出來的時候卻是金黃酥脆,鮮香四溢。辰卜問,“有事?”風輕輕吹來喧鬧,和著她酒壇子裏酒液晃蕩的聲音。

辰卜發誓以後決不能這麼單獨和源君待著,她遲早會被凍死!想她修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成了上神,這麼隕落實在有失臉麵。無論她心裏是怎樣洶湧澎湃,麵上卻是平靜。而她不知道,她身邊的這個冰疙瘩走神了。她若輕手輕腳些,就算在他背後打套醉拳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源君不知道自己發了多久的呆,等回頭的時候發現辰卜竟是腦袋耷拉在膝上一點一點,雙臂環繞。想來夜裏的風是有些冷的,再加那大半壇的酒,明日醒來頭痛是必然。

“起來,隨我去個地方。”

辰卜其實沒有犯困,隻是覺得冷,裝作睡著的樣子,也不過是想極力地減弱自己的存在感,讓他賞完月就走而已。聽到源君這麼說,又因為驀述離去,腹中竟是生生地來了一股勁,“不去!”說完,就要躺下。她心裏實在煩,帝君那邊已經開始施壓了,驀述離開雖然沒有指明緣由,但她也知道多少有點自己的原因在裏麵。這種時候她真的沒有心力應付任何人。

辰卜覺得源君會就此離去,誰知他轉身就俯了下來,一雙眸子定定地看著她。

什麼時候呢?上一次啊,好幾萬年了吧,早到連乃之都還沒出生,那個時候他與她還是可以融洽地相處,不管她多頑劣。她跳到一塊石上躺下,一手枕頭,仰麵唏噓,“啟辛那小子倒是好運氣,拐來這麼好的媳婦兒。那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嬌人兒啊,連我看得都心生歡喜呢!你呢你呢?”辰卜睜眼抬頭,向靜靜鑽研棋藝的源君看去,誰知他就站在她邊上,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她。

辰卜沉浸在回憶中,源君見她如此,直接把她攔腰扛起。酒壇子哐當一聲砸碎,濺起冰涼的酒滴。“源君你這是做什麼,我何時惹到你了?”辰卜非常後悔剛才的走神,怎麼辦?打架麼,開玩笑,她要是打得過剛才就把他趕走了。告饒麼?他根本不聽啊。“你莫要過分,今兒個我生辰,我若少了一根汗毛,我就,我就……”源君走的很慢,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就像五萬年前她喝醉的那一回一般。

“說啊,你就如何?”他目視前方,不管辰卜的手怎麼捶都不為所動。

“我就讓然之把你家門口所有的花都給拔了!把你所有的棋子棋盤偷了去送給帝君!還有那棵老樹,扔到下界,叫它自生自滅去!”吼完這幾句,辰卜的臉已是脹紅,連耳朵都在嗡嗡作響。“你倒是清楚我的喜好,還有其他的麼?”源君半晌沒聽到她答複,知道她現在定是氣急了。突然聽到身後悶悶的笑聲,源君微頓,腳下步子不減,“你說讓然之麼?他不敢的。”輕輕飄飄的話嚇得躲在後頭偷笑的然之一陣怨念,辰卜啊辰卜,你說什麼也別扯上我啊!

第二日醒來已是日中,她在然之的宮裏。沒有源君,沒有酒壇,也沒有那幽幽藍藍的鳶尾,隻有驀述離別所贈的琉璃小琴告訴她不是夢。源君他,昨夜帶她見了很美的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