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西晉最倉促的成親事宜。
隻不過三天不到的時候,就連東昭都沒有來人,就這樣,偌大的皇宮張燈結彩,紅色的喜布掛的鮮豔奪目。
佐伊一早就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已經齋戒了兩日,她確實有些頭暈眼花。
不過沒事,過了今天就好了。
她在心裏這麼安慰自己的想著。
“娘娘,奴婢來為您梳妝。”宮裏的嬤嬤過來說,臉上還掛著喜氣洋洋的笑容。
可她笑不出來,就算是勉強,也不能笑的出聲。
究竟是為什麼,怎麼就會走上這一步。
其實要是真的說起來,這一路走過的時候,都顯得太過於牽強了。昨日聽說,南夏城破,尊貴的戰神大人特地囑咐董賢,將許尚書的女兒留下。
那個許之遙。
韶修沉知道許之遙懷著什麼樣的心思,相對的,自己也知道。
可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會覺得痛。
原來…。…
心痛是這樣子的,妖孽的感覺,自己也終於在今日嚐到了。
“好。”恍惚之間,佐伊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來。
身體竟然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的興奮和喜悅。
這不是屬於自己的感覺,當身體裏,興奮和難過夾雜在一起的時候,佐伊笑了。
終於笑了出來,隻是,笑容裏帶著點蒼白。
“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有頭有尾,富富貴貴。”一旁的喜娘念著詞,佐伊聽著,心尖處蔓延出苦澀。
永結同心,隻是這永結的同心,自己怕是不可以遇到了。
“一切準備就緒,新娘子請上花轎。”喜娘恭敬的開口,大紅色的嫁衣在佐伊身上穿著,甚為漂亮。
一直佐伊身上都沒有穿過這麼鮮豔的顏色,今日,她穿上了嫁衣,卻不是為了自己心愛的人穿的。
諷刺,真的諷刺。
佐伊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淡淡的開口說道:“你們先出去,我隨後就出去。”
她說完,那些人就點點頭退下,畢竟這是未來的後宮之主,誰敢不聽從呢?
當最後一個人出去的時候,佐伊再也忍不住喉間的腥甜,一口的鮮血就噴灑出來。
紅色的血液,紅色的嫁衣,紅色的蓋頭,一切的顏色相得益彰而又讓人心驚。
佐伊看著地上還有自己衣服上的那點點鮮血,嘴角的也是。
她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的潔白的手帕輕輕的擦拭,絲予在身體內已經數日,這幾天自己也不斷的搜集影子的致命弱點。
原本以為影子有多大的能耐,沒想到也不過是如此罷了。
她通過慕追離找到了影子的住所,雖然還沒有去留意到底有什麼秘密,不過這都不重要。
當時影子一早就告訴自己了,要嫁給慕追離,可是自己竟然還不信。
現在這下可好了,不僅是嫁給了他,還是自己主動的嫁給他。
真是諷刺。
佐伊眨眨眼,強迫自己眼眶裏的濕熱不要湧出,今天,可是自己大喜的日子。
說來,終究是一報還一報。
“上轎吧。”佐伊弄好了一切,把血跡擦幹淨,她的身體她自己真是太過清楚了。
都說好人不長命,所以自己努力的當一個禍害,可是當完了之後,也沒見長壽到哪兒去。
“哎哎,好嘞,起轎!”喜娘高呼,響亮的喜隊開始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除了佐伊自己。
按照所有東西因為西晉和北鄴開戰的緣故,刪繁就簡,所以佐伊的路程也就隻不過是坐著轎子繞著京城一圈過後,在抬進宮裏,和皇帝拜了天地,祭了祖宗。
之後的一切,也都不會再一項一項完成了。
這是慕追離的意思,見他這麼認真,佐伊也就沒有打擾。
慕追離其實是很好的人,如果不是遇到韶修沉的時間早一點,佐伊想,自己應該會喜歡上慕追離。
他這麼一個溫暖的人,為了自己做了實在是太多了。
佐伊承認,自己也是有一定責任的,不應該當時果決一點,如果要是實在是太顧念著慕追離的情緒。
就會造成現在的大錯。
可這個事情,也沒辦法說,誰對誰錯。
說慕追離給自己吃下那顆藥,佐伊自己心裏,不怨恨是假的,她說的很坦誠。
沒有人會對於加害自己的人選擇原諒或者是不介意,可她也實在是恨不起來,有什麼可恨的呢?
畢竟慕追離沒錯,他也還是受害者,他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這想法也許有人會說是聖母了,不是的。
自己隻是比較崇尚一個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而已。
這一切的根源都在於影子,這點自己是清楚地。
慕追離給自己的已經夠多了,這一場用天下人來扮演的戲,他照樣陪著自己完成了。
接下來,就隻剩自己的獨角戲了。
“你們幹什麼?別擋著路,知道這裏麵坐的誰嗎?這可是當今我們西晉的皇後娘娘!”轎子外麵,是喜娘的聲音,恃強淩弱的感覺很不好。
至少佐伊皺了眉。
“皇後娘娘?嗬!”冷冽的聲音緩緩響起,可每一個字說出來,都讓佐伊瞬間的臉漸漸蒼白。
華麗的聲線裏帶著暗啞和粗礪,可不管是怎麼變的,都不該其原本的尊貴無匹。
淚意刹那間湧出眼眶,佐伊把持不住自己,可影子的事情就像是懸在自己和他之間的一把刀。
一把利刃,這讓她刹那間清醒了。
佐伊定了定心神,沒有說話,可她的沉默沒有換來嬌子外麵的人的沉默。
隻聽見那道華麗的聲線又響起來:“怎麼?不敢出來和孤見上一麵?”
這天下,能自稱為孤的,隻有一個人,聽說那個人。
長相俊美,手段殘忍,是個年少有為的人。
聽說那個人曾經傾心一個女子,後來…。
沒有後來。
佐伊攥著蘋果的手突然就緊緊的握著,手指上都翻出青白色,可她還是不出聲。
自己知道一件事情,自己如果說話的話,很有可能就會有不忍。
可是這一切不允許自己有半點的不忍的念頭。
她之前不知道為什麼韶修沉會說,會自稱為孤,有時候還在暗暗的用小心思揣度,是不是為了裝逼之類的。
可她後來,知道了,韶修沉親自說的。
是因為,他從很小的時候,母妃離開,父皇駕崩,他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原本以為以這個自稱的時候,就是為了時時刻刻的提醒他自己,自己不過是一個孤家寡人。
他說,遇到了自己的時候,以為會是拯救他出孤獨的地獄的人。
是他最後光明的希望。
佐伊想,自己應該是最讓他絕望的吧。
沒有把他拉出深淵,反倒是讓他墜入了地獄。
“——我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請回吧。”佐伊還是抑製不住自己,她顫抖著出聲。
滿眼裏都是絕望的神色。
有一刻,她會在想,管他什麼山河萬裏,管他什麼人民關天,她什麼都不顧了,她就願意放棄一切,隻要能和韶修沉在一起什麼都是可以的。
可當她準備去做的時候,她懦弱了,心中的無畏終究被懦弱打敗,佐伊還是臣服在了懦弱之下。
“你沒什麼好說的,你沒什麼好說的。”韶修沉在轎子外麵根本看不見佐伊的神色。
他喃喃的說道,可這樣的語氣裏,早已經不見了當初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戰神模樣。
佐伊的手上,已經布滿了自己的指甲印痕,她不斷的陷入了回憶。
那個時候,自己去找他說要走了的時候,他在自己的耳邊,留下了一句話。
那句話自己從來都記得。
因為那是最美的告白,可她,不能接受。
當時毅然決然的離開,是為了換得將來的一個光明。
沒關係,現在韶修沉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可自己知道就行了。
如果,如果,佐伊自己想的比較自私一點,她可以不死的話,她可以有大把的時間去對付影子的話,她是一定不會選擇用這麼毅然決然的方法比韶修沉放手。
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人一旦說過了,就不能再次放手了。
這是很現實的事情。
“長安,你出來吧,孤覺得你應該也不願意看著血濺當場是什麼樣子。”韶修沉終究還是韶修沉,他說出口的話,隻要他想,永遠都是讓人覺得殘忍暴虐。
隻見紅色的轎簾被一隻素手輕輕的聊起來,佐伊慢慢的走出來。
特別是佐伊身上的鮮紅色,深深的刺激到了韶修沉的眼睛。
這看不盡的大紅色,這鮮豔的嫁衣,竟不是為自己穿的。
明明是自己的愛人,卻在穿著嫁衣,嫁給其他的人。
韶修沉有時候覺得諷刺,這真的是個笑話。
“我出來了,有什麼話,你可以說了。”佐伊淡淡的開口,因為臉上著了鮮紅色的胭脂,眼尾還有紅色的眼影,她這張清冷的臉更是高貴冷豔的樣子。
美的讓人移不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