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南越國皇宮大火,最受淳孝王寵愛的齊妃葬身火海,”左釗手指輕巧文案,緊蹙的眉頭如“川”一般顯在他那張比兩年前要蒼老太多的額頭上,讓左芮安心中胃酸。
如今南越王年號便是淳孝,爹爹提起這十五年前的事情,她也曾聽聞過,一直以為是天災人禍,可爹爹如今這般提起倒是有些隱情一般,“聽說那時齊妃腹中是懷有龍嗣,莫不是生了什麼變故?”
左釗點頭,眼中透露讚賞,示意著她再說下去。
左芮安細細思索,小弟是十四年前的春天出生,但是那時候爹爹並沒有及時帶著三姨娘入家門,而是在小弟五歲的時候,爹爹突然領著他與三姨娘出現在眾人麵前,那時的左磐粉粉嫩嫩極是可愛,圓滾滾的身子裹在雪白的狐裘裏,見到他們一家子人的時候,他竟嚇得往柔弱的三姨娘的身後躲。
那時候爹爹大笑著舉起他,“男孩子,這樣的膽子也太小了。”
隻是他卻在被放到地上的時候走到她麵前,脆生生叫了聲,“四姐。”
小弟從到左家來最粘的就是她,連晚上睡覺也哭嚷嚷這要與她一起,隻是三姨娘好哄才肯回自己的院子。若不是後來爹爹將隻有八歲尚且還是懵懂無知的哥哥送走,她或許還會對他很好。娘親曾因此受不了這個打擊,鬱鬱寡歡,隻是後來卻漸漸好了起來,對這個三姨娘竟也十分的好,讓眾人有些莫名。
想到這裏,左芮安才頓了頓,隔了這麼多年的往事再想起來竟然有些豁然開朗,隻是她也被自己心中的想法所笑道,眼中雖依舊是不可思議,心中卻有了篤定,“小弟,小弟真不是左家人?”
左釗點頭,眼中有了些讚賞,“我的四個孩兒,隻你最聰明。”
親耳聽到爹爹的答案是如此的肯定,她跌坐在椅子上麵,心中竟有了些酸澀,“左磐,左磐,原來這磐字竟然取自鳳凰涅磐的磐字。鳳凰經曆烈火的煎熬和痛苦的考驗,獲得重生,方才稱為涅磐,爹爹是要小弟……”
“不錯,”左釗接過她未說完的話語,“如今南國外戚專權,皇後一手把持這朝政,淳孝王雖然昏庸,卻不是一無所知、這麼些年,後宮嬪妃哪裏有順利誕下麟兒的,便是有也大多成了癡兒,無奈之下才想了這麼一招偷天換日以存皇家最後的血脈。”
左芮安心頭一酸,聽著父親親口說出事實,盡是說不出的難受,“所以投靠北國,也是爹爹迫不得已所為,是麼?”
左釗點頭,有些頹然,“兩年前,皇後已有所察覺,紙如何能包得住火,藏了這麼些年已算是不易。隻得叛了,才能存得一絲血脈,為求以後生機,南王之信任,我如何能負?”
原來,事實原來竟是這樣,置之死地而後生,這讓左芮安鬆了口氣,卻添了其他哀愁,“三年前大火,娘親與姨娘們皆是自願?”
“是為父愧對了他們,”左釗心中難受,兩位夫人皆是大義之人,為了能讓他們順利逃出南國,竟以血肉葬身火海,這是他左釗再難還回的恩情。
左芮安眼眶頓紅,心中極為酸澀,這兩年爹爹定然過的極為痛苦,而她卻還怨恨了兩年,“爹爹……”不過是才喊出這兩個字,她便再也說不下去,喉嚨竟然哽塞的再也說不出話。
左釗負手起身,走到書閣邊摸了摸一旁的花瓶,“四兒,爹爹已經請纓去前線了。”
她抬眼,“北王能放心父親前去?”
“自然是不放心的,”左釗搖頭,縱然這兩年自己裝傻充愣,可是北王心思素來縝密,不放心也是很正常,“這一去,磐兒就難為你了。”
父親的話再是明顯不過,此去怕是再難回來了,左芮安垂眸,眼中強忍著淚水背身擦過,“什麼時候走?”
“怕是不日便要走了吧,”左釗輕擁著這個素來極為懂事的女兒。
左芮安將頭埋在爹爹寬大的懷抱中,兩年來她一直以為爹爹變得陌生了,自己快要不認識了,可原來爹爹還是原來的爹爹,隻是自己缺少了一種叫信任的東西,愧疚並著茫然,說出來的話也帶著微微的哭腔,“小弟,我該如何是好?”
“為父知道是難為你了,如今你與三皇子的親事已經定下,待為父去了,北國也斷然不會為難你的,”左釗歎氣。
“爹爹,與三皇子的親事,也是計劃中的一步麼?”
“為父終究也是欠了你的,四兒,可怨父親麼?”
爹爹的答案在意料之中,左芮安心中通透但免不了一陣失落,“父親所托,四兒定然以命相搏。”
左釗沉默半響,末了,才開口,“段沐雖體弱了一些,也算是翩翩君子,為父曾遠遠觀過,為人尚可,想來將來也不會太過為難於你。”
聽著爹爹突然的說了這麼一句,左芮安的臉紅了又紅,“隻是可惜怕是有緣無分吧。”
左釗不語,也再也找不出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