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青兒小跑著上了繡樓,一臉喜色。
“此次又是哪家?”左芮安淺笑,並未停下手上的女工,尋常人家女子十五歲皆已成家,可她卻是已至十七歲無人問津,便連那個叫“景”的紅衣少年也不曾出現過,心從滿心的歡喜到漸漸的失望,再到不再奢望。
兩年前,遇見山賊時她撞上那山石至此,右額處已是有了道疤痕,不曾消去。北國京都業華成素來消息極為靈通,不到半月這消息傳遍京都上下,那南國來的左將軍之女竟是個無顏。
左芮安常處深閨自是不得聽聞這些,隻是家中廚娘乃是北方之人,素來闊達,便在這府中議論起這件事情,又恰巧被她聽到,碧桃見藏不住了才吱吱嗚嗚的將事情道了出來。
到底,左芮安還是有些慶幸,這道疤就好似提醒過兩年前那大雪紛飛的日子裏,那個紅衣少年是活生生的存在,而並不是自己的一場夢。
隻是她也明白,那個少年像風一般,並不是自己可以追逐到的人物,徒留的不過是自己停步遠送,以及心中僅存的那一點點幻想而已。
好歹爹爹也似是無所謂的樣子,親事一拖再拖,原本還尚有前來求親的到如今也變得少了,能來的不過都是娶妾續弦,還有沾著自己那早慧的名聲而已。商賈之家倒是肯以妻之名前來求娶,但爹爹不喜,也未曾讓他們踏進宅子一步。
“是三皇子。”碧桃聲音有些顫抖,顯然極是高興。
左芮安的手抖了一抖,指尖便現了血珠,落在大紅的繡布上,極像一朵開的正好的紅蓮。
此次,竟是北國皇家之人。
“呀,這嫁衣小桃來繡就是了,”這原就是她為自己繡的嫁衣,血落嫁衣是為大凶,官宦富貴人家的千金嫁衣大多不是自己親繡,倒也沒有什麼。
她卻輕搖了搖頭,“不妨事。”
一輩子隻此一次,這嫁衣也定要由自己繡的才好。輕輕歎息,若有若無,她將手放到嘴邊輕輕吮著,看著繡布上的那朵血蓮,心中有些忐忑,這親事倒真不知是福是禍了。
“啊,對了,”碧桃輕呼,“奴婢竟然忘了,老爺讓小姐去他的書房,好似少爺闖了禍事。”
左芮安輕蹙著眉頭,隨後卻將手中的繡針仔細別好,匆匆的趕去了書房,剛到門外便見侍婢紅芸跟在左磐身後向外走。
左磐比她隻小一歲,但是父親卻素來極為疼他,也為著他將在十五年前將尚不足的哥哥送到千裏之外,這一去便再無了音訊。
原本門口那白衣少年還有執拗,卻在看見來人的時候有了幾分收斂,不甘不願的喊了聲,“姐姐。”
他素來都是有些懼怕這個最小的姐姐,雖然她並不凶,可總喜歡半眯著眼睛看著他,讓他從來都看不透。況他從小有無比聰慧,眾人都極是喜歡他,隻唯獨這一個姐姐卻總是對他不冷不熱,所以不管平時如何玩縱,卻在看見她的時候,他不敢總是胡鬧。
左芮安點了點頭,“今日夫子布置的課業都完成了?”
問的人是例行公事的口氣,回答的人也極為機械,左磐低頭,“完成了。”
“武夫子今日怎麼還沒有來?”左芮安問的是一旁的紅芸,那紅芸趕忙答道,“奴婢這就帶少爺去練功房。”
左芮安點頭,便跨進了書房,紅芸關上書房,她才不慌不忙的見了禮,隻是垂首並不看書桌前的那人,“父親。”
許久,書房中隻是一陣靜默,幾乎讓左芮安有忍不住想要開口的衝動,隻是在她還未開口的時候,左釗中還是先一步說話,“四兒,可怨過父親?”
左芮安並不急著作答,隻是看著父親麵前的書案上平鋪的紙上寫的竟是偌大的“忠義”二字,隻覺得不甚諷刺,“父親明知,何必再問?”
“忠義,何為忠,何為義,”左釗看著女兒,“四兒可知,磐兒的娘親是誰?”
“三姨娘,”家中除了母親,便隻剩下兩個姨娘,一個是母親的陪嫁丫鬟,父親納做了小妾,剩下的一個便是來路不明的三姨娘,母親隻育她與二哥兩人,而二姨娘隻生了兩個女兒,如今皆已經嫁做他人婦,三姨娘便隻小弟一個孩子,隻是這與“忠義”有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