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雪淚葬劍(1 / 2)

韓心終於堅持不住了,舉步虛浮,雙手無力。一麵闊刀掃中他右腿,他失去平衡,隻好用我作拐仗,拄在地上。他像一頭困獸,仍不罷休,單掌來回猛擊,“呼呼”風響。

馬幫之眾麵色駭然,被韓心的這股狠勁震懾了心魂。他們此刻才明白,像韓心這樣的人,千萬不能招惹。他們也看出來了,韓心已是強弩之末,勢不盈久了。馬匪們潮水般向韓心湧來。

韓心精神恍惚,茫然揮動著手掌。他是再不能抵擋這匹湧來的匪徒了。

忽然,一股銳利古樸的劍氣侵入洞內。洞內的紛亂陰邪之氣和韓心濃濃的殺氣,全被這道侵來之氣壓了下去。我看見一條灰影如電一般射過來,在匪眾的驚呼聲中,我和韓心已被他帶出了山洞。單手夾著韓心這樣的七尺男子,仍健步如飛,毫不遲滯;在匪眾堆裏,風馳電掣,來去如無人。來者才是真的絕世高手!

漸漸,我感到陣陣奇寒,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的冰島上。前麵是一座白茫茫的雪山,天然山勢,拔地突起,如一方晶瑩的冰雕,矗立天地間。我在韓心的劍韜中,聽到他均勻的呼吸,似在灰衣人腋下睡熟了。如騰雲駕霧,我們在雪山間上升。晚秋的積雪,深有數寸。灰衣人淩空而行,腳底踏雪無痕。

他將我們帶進一個陰寒的山洞中。洞內先是一片漆黑,接著就燃起熊熊大火。火光照耀下,灰衣人鶴顏白發,猶如陸地神仙。他一絲不苟地為韓心包紮了傷口,又運氣助他恢複元氣。韓心悠悠轉醒,目光渙散,形如枯木。他動了動幹裂的嘴唇,嘶啞著問:“我這是在哪裏?”灰袍老人溫和微笑,說:“西域天山。”

“你是誰?”

老人仍是笑,答道:“霍天啟。”

韓心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一現即沒。隔了許久,他又問道:“為何救我?”

老人收住笑容,謙然說道:“因為是老夫害了你。”

韓心淒然一笑,說:“天山天啟掌門,取我性命且易如反掌,又談何害我?”

老人沉默半刻,說道:“不錯,老夫確曾應正派之邀,出山殺你。”

“為何不殺?”“老夫於蘇州查知你的行蹤,欲要動手的當晚,被一位自稱小帆的女子勸住了。”

韓心坐直身子,急忙詢問:“什麼時候?”

老人想了想,說道:“去年三月初。”

韓心頹然坐倒,眼光複成一潭死水,不再詢問。

老人接著說:“此女身懷絕技,深藏不露。她說你秉性本純良,雖為人孤癖,行事偏激,但絕不是江湖傳言的那種冷血殺手。勸我不要錯殺了好人。老夫自不肯信,她便含淚講了個故事:

有對跑江湖賣武的夫婦,一天突然雙雙病倒。他們八歲的兒子,典賣家當,請人醫治父母的病。可是勢利的醫生嫌他們窮寒,不願就醫,還大罵‘窮鬼’,將小兒趕出醫館。小孩受了委屈,在父母床前啼哭了一夜。

還好,夫婦倆不久就緩了過來,但他們的兒子卻忽然失去蹤影。他倆傷心欲絕,可淒苦的日子還得繼續過。

多年後,一個錦衣緞袍的小公子來找他們。細看之下,竟是他們丟失多年的小兒子。一家人喜極相泣。兒子把他倆安頓在老家山村,供衣供飯,百般孝順。可他們的兒子,是在風雨迷茫的江湖中,殺富濟貧,積錢養家。

老夫聽得出,她口中的‘兒子’,自然就是你。怪老夫太執固,仍不深信。無奈,她將我帶到一個山秀水麗的村莊,去見她所說的那對夫婦。看到通緝你的畫像時,夫婦倆立即認定,正是他們的兒子。他們淚求老夫手下留情,答應等你回來,就絕不會再放你出門殺人。老夫被他們的真情感化,這才罷手。不料馬幫匪人暗中尾隨,竟害了兩個無辜之人。唉…老夫汗顏呐!”

韓心死水般的眼中,再不起半點漣漪。他掙紮著站起來,很自然便提我在手。老人忙問:“你要幹什麼?”

韓心淡然道:“殺人。我誓死蕩平敦煌馬幫。”

老人深深歎息道:“你報了必死之心,老夫也無能為力了。隻是有席話,能不能聽完再走?”

韓心形同木偶,僵然立足,說道:“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