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瑣記(2)(3 / 3)

其工作時間,通常在昏黑以後,三四人同行,一人在前,故意與行人衝撞曰:汝因何撞吾?行人必曰:吾遵路而行,何撞汝之有?是人蓋藉是以探索該行人之錢袋,位於何處。如為其所知,則用黑語示其同伴,其同伴遂掏之而去,且行且語曰:吾輩可以走矣,撞否無關,均屬行路之人。蓋錢款已到彼輩之手,故作斯言,此一法也。

又有二人狼狽為奸者,一人為著軍服之遊民,立於前方,一人著便服為掏袋者立於後方,其法甚簡。斯人將手由軍人臂側,探入被掏者之囊內,如將錢袋取出之後,而被掏者尚未之或覺,則二人掉頭徑去,各得其半;假令工作時,被失主驚覺,一轉身頃,必觸於斯軍人之身,則軍人自恃其灰皮,故意蠻橫,糾纏斯人,此時與彼同黨之小綹,早已遠逃無蹤矣。

以上二法,均須黨羽在二人以上,且須在行人蟻集之地。苟單獨一行人,一綹賊,亦可施其伎倆。此法尤簡,竊者於距離行人數武外,故意吐涕沫或扔鼻涕於行者之衣服上,同時此賊馳至其側,一麵以隻手拭之,且做道歉狀,一麵以他手竊錢袋。外此其他諸法甚多,要之吾人行走於街市間,不可不隨時注意也。

三十五濱江公墓

濱江向無公墓,舊有者,係屬俄人瘞地,位於秦家崗東端;道外方麵,則多以圈兒河為亡命異鄉者葬身之所。特區方麵,獨無華人公墓。

民國十四年夏,時吉林省長王樹翰,兼任特別區行政長官,因指令地畝局,將極樂寺東側之地,撥四方裏作為特區永久之華人公墓。同年建靈堂一所於其地,及四周牆壁與應用房舍等,工程既竣,遂名曰濱江公墓。凡濱江人士,不拘何界,苟猝遭不幸,均可寄骨於公墓。因埋葬地點之不同,故分為四等。近於靈堂者為第一等,每靈一口須納地皮洋一百二十元;以次向四圍為二三四等,二等納洋六十元,三等四十元,四等二十元,均準永遠占用,不限年期。至沿圍牆內浮厝者,年納地皮租洋十二元,果浮厝於靈堂內者,則月納租洋十元。截至現在止,共已有骸骨三百六十餘具。以其全麵積論,可埋葬三萬餘人。凡淪落異鄉之客,果遭不幸,無力運骸骨歸故土者,有此廣大安身之處,可以無憂矣。

三十六濱江姊妹墓

人生於斯世,本如駒光過隙,轉瞬即逝,富貴窮通,原無須斤斤計較。但亦有抱及時行樂之旨者,寧欲富貴誇耀一世,不願貧賤畢此生,斯固人情之常也。然亦有生長名門,不克坐享富貴,而中年夭逝與萬物同腐者,則尤令人惋惜不置者也。若前東省特別區行政長官張煥相氏之二女公子是也。二女公子均肄業於哈埠普育學校,聰穎絕倫,同學中無有及之者。長名蘊華,年十歲,次名蘊樸,年八歲;乙醜冬,相繼染疫而殤。長官愛女情殷,因以四千元為之墓,於極樂寺迤東之濱江公墓內,占地九方丈,中立石碑一方,高二丈許,正麵鐫隸書濱江姊妹墓五大字,下部甚大,有長官之哀辭甚長,亦並刻於其上。長官每間二三日,必親往視察一次,至則潸然淚下,哀悼愈恒,歸途猶唏噓不已。蓋父母之於子女,有不可言喻之感應,想吾人均有此同情,不待不佞喋喋也。茲錄出其哀辭,蓋出自長官自己之手筆,吾輩讀斯文者,亦當同感慨而唏噓不置者也。

上款有濱江姊妹墓石六字。文曰:餘次女蘊華,三女蘊樸,皆普育校學生也。蘊華丙辰三月十九日,酉時生於都下。越四日,餘歸奉,入軍幕。戊午秋,邊防告急,餘參江省軍事,兼警備總司令。六月十九日晨,赴滿洲裏督防。是日醜時,蘊樸生,頻行抱而命名,示永訣也。邊事定,翌歲轉任濱江。忽忽八載,二女漸長,頗知禮儀,好讀書。餘歸舍,如有憂色,二女輒侍側言笑,或持書問字以解之。乙醜陽曆十一月,餘任特別區行政長官,時猶簪花行賀禮。曾幾何時,竟相繼染疫。陽曆十二月三十日,蘊華殤於軍醫院,次日蘊樸隨之而殤。時餘在軍戒嚴,深自痛心。嗚呼,汝姊妹相隨,未嚐稍離。計歸裏不過數次,竟以短命,遭此不幸。汝叔來書,欲迎汝姊妹歸瘞墳上。蘊華許字海城李少白夢庚旅長之長子鐵根,亦來函乞骸骨。嗚呼,死而有靈,可往來於天地間,否則蒼煙蔓草中,荒塚壘壘者,豈止汝姊妹耶?餘久寄此土,相知者眾,汝姊妹又在校多學友,死於此即瘞於此,九泉相伴,無悲孤弱,每值我之相知,汝之學友,偶過汝墓,當想汝姊妹之意態而憐惜之,更何必悲遠客也。蘊華十歲,蘊樸八歲,均繼室施氏生。丙寅七月,並瘞於哈爾濱南崗極樂寺東公墓靈堂之右。爰立石題曰:濱江姊妹墓。且為之銘曰:十年一瞬兮骨肉悲傷,去家千裏兮葬異鄉。九泉相伴兮無畏狐狼,日月往來兮照大荒。片石千載草青黃,願汝姊妹之魂魄兮,與夫地天之久長。下款為撫順張煥相誌哀,江浦陳瀏書丹,金州李西上石,中華民國十六年四月二十六日。

三十七燃料問題

濱江人口,都三十四萬餘,日用唯一之燃料,即專恃木柈一宗。每年皆由水陸兩運,輸入本埠。水路即由鬆花江運輸者,陸運即經由東省鐵路運輸者。年來下江一帶,林場山澤,其砍伐之量,恒遠逾於新植之量,加以消費者日多,雖無求過於供之現象,但供不甚敷求,又勢所必然。因之木柈市行,日趨漲高,民生前途,誠屬隱憂。

蓋斯地亦最特別,非若遼寧各埠,以煤及秫秸為主要燃料,至木柈則尚不得稱為次要。該兩項主要燃料,皆供過於求,且來源甚富,煤礦區尤為眾多,轉運亦頗便利。秫秸一項,其供給者,更源源不斷。故終無燃料一項,單獨日趨提漲之勢,其漲落也,均隨他種物質為轉移。斯地則不然,木柈與煤消費之量,可成十之七八,與十之二三之比。蓋用煤者,不過少許之油房、火磨及工廠而已,其來源或為東鐵線之穆棱、劄蘭諾爾二處煤礦,或為遼寧日人經營之各處煤礦,然來路終不甚暢旺。至其餘之商店住戶、官署局所等,則其燃料,皆恃木柈一項。以濱江之大,每日通常計之,需木柈三十萬斤。假令停止斯項供給,則必全數斷炊,是以木柈一宗,實為濱江人民之命脈也。

考民國十二年輸入埠內之木柈,為七千二百三十立方沙繩。十四年度為五百六十五立方沙繩。迨十五年度,僅為一百十九立方沙繩。然則十五年度之輸入者,不過當十四年百分之二十;若與十二年度比較,則尚不及其百分之二。無他故,蓋因下江一帶之森林,砍伐之量,實超越於新植之量,以是柈價奇昂,而轉賣者,益覺無利可圖,故輸入陡見減少。

據斯比例,年複一年,輸入日見消減,柈價則益昂貴,未來之燃料問題,恐尤甚於今日也。若果恃天然之廣漠森林,又烏克有濟乎?東省雖號稱天府之國,土地肥沃,特產甚多,山川廣源,蘊藏最富,但亦須人力以輔之,就茲森林一項而言,長此大量砍伐,焉有不日趨減少之理?為望官府人民,合力組織大規模之林業公司,一麵開發富源,一麵培植富源,本“十年樹木”之旨,立永遠富強之基,國計民生,胥利賴之。

三十八惡社會之蠹

繁華社會,人類良莠不齊,道外一隅,尤稱為萬惡之藪,有專以誘良為娼,以為其業務者。凡外來之難民,或生計日窘之家,頗易墮彼輩彀中。彼輩口蜜腹劍,專工說詞,往往以笑貧不笑娼等言辭,為誘引之大前提,使良家婦女,誤入歧途,傷名敗節者,時有所聞,不過局外人無從調查其底蘊耳。蓋道外之居民,素務正業者,固不乏其人,而營暗娼者,亦所在多有,近年來警察當局,取締甚嚴。但一方因生計之逼人,一方因彼輩之勾引,故陽為良民,陰操斯業者,仍比比皆是。凡生計艱窘之婦女,被彼輩之誘引,一朝失足,便遺恨終生,中途欲自振拔,還諸清白之身,不可得矣。

彼輩往往作居間之介紹人,設有欲嚐暗娼風味者,即認識若輩,便可如願以償。彼輩則赴操斯業者之家,召婦女三五,前來應客,以臨時之陽台,作春風之一度,彼輩從中取得若幹房費,然後分道揚鑣,勞燕東西矣。此僅於風俗有關。

其尚有影響治安,危害社會者,尤足駭人。茲竟其辭。吉江兩省,萑符不靖,盜匪遍地,此盡人皆知者也。諸匪首等於青紗帳起之際,在各處大肆劫奪及綁票勒贖之伎;冬季則冰雪載途,不耐寒威,往往棄其業務,腰纏萬金,來茲濱江,揮其孽罪之錢,逞彼禽獸之欲,多有經彼輩之介紹,與暗娼夥度,另立門戶,冒稱夫婦,妄報職業。苟床頭金盡,則故態複萌,竟在埠內操其舊伎,此哈埠之所以冬季搶案時聞也,推原禍始,謂彼輩為惡社會之蠹,誰曰不宜。然則除惡務盡,惟仍有希諸警察當局。

三十九婦女剪發

年來婦女剪發者,日見加多。內地之各通商大埠無論矣,就北地之濱江言,亦比比皆然。惟斯土人士,對於此點,向分二種絕對之意見,各是其是,且似乎均有相當之理由然。不佞對於本埠婦女之剪發,向無成見,今據諸友人之質問,略評數語於此,以示公開而實瑣記。

夫論婦女剪發者,不外兩大派別。甲方謂無知婦女,謬學時髦,以出風頭,應嚴加取締而挽頹風。前某某等地,尚有因此課婦女剪發稅之事。乙方謂婦女剪發,於衛生、經濟、觀瞻諸方麵,均有甚大之利益。論者各據一詞,爭執不下,故吾人應處折中地位,詳議其利弊。蓋甲方之論,過偏於固執。乙方之論,則稍重於理論。

據不佞管見,平心而論,婦女剪發,一聽其便可也。官府固有維持風化之責,但剪發並不礙於風化。初東省官憲,對於斯點,取締綦嚴。就埠內教育界言,剪發者不準充女教員;女生剪發者,令其停學。已剪去者,須仍行留下,未免太無道理。或謂婦女藉是以學時髦,冶容誨淫,嚴加取締原不為過。曰,此實所謂片麵之見也。夫剪發者,豈止娼妓與淫蕩婦女。考良家女士、閨閣淑媛,剪者正大有人在,安可玉石俱焚?若謂其貞與淫,在剪發不剪發之間,實不通之論也。吾人論事,當秉良心,權其利害輕重,而後得其結論。據乙方之說,雖稍偏於理論,但亦屬實情,一可省去若幹梳飾之時間,二可省略不宜於衛生之油脂等物,三較輕爽,固確有其利益在焉。夫古今萬事萬物,罔不新陳代謝,昔日之裝束,不宜於今日,昔日之陳設,不宜於今日,以及其他吾人常見之事物,比比然也。猶憶鼎革初還,國人爭倡剪發之說,當時飽受大部分人士之反對,今則號稱老學士之一流如何矣?故評論婦女剪發者,宜據理以繩,幸不可徒恃先入為主之觀念,而定極端之論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