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在這一篇裏層層推進,把道家的處世之道和“修為”、道家的人生藝術,通過一係列的寓言故事,加以闡述。“子桑雽”,我們在《大宗師》裏已經看到過這個人了。雖然字形上有差別,實際上是同一個人,都是莊子虛擬出來的人物。我們說現在電腦能夠虛擬人物,早在兩千多年前,莊子就在虛擬人物、虛擬生活了。這種虛擬,給了我們一個很高的境界,給了我們一個榜樣。他導演的這個虛擬電視劇,仍然以孔子作為主角。
“孔子問子桑雽曰:吾再逐於魯,伐樹於宋,削跡於衛,窮於商周,圍於陳蔡之間。吾犯此數患,親交益疏,徒友益散,何與?”孔夫子不文過飾非。我們經常說:世人說到關公,隻提“過五關斬六將”,卻不提“走麥城”。這裏的孔夫子卻隻說自己“走麥城”的遭遇,不提自己“放光”時的情況。他把自己的傷心事一一道出,向“子桑雽”請教:“魯國是我的祖國,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容不下我,我就好像喪家之犬一樣在外飄蕩。我在宋國,在大樹下麵休息,人家看不慣我,把我遮陰的樹木都砍掉了。好不容易在衛國待了幾年,卻還是被趕了出來,禁止我進入。我在宋國、洛陽,幾次都陷入困境。在陳蔡之間時,更不得了,七日都沒有夥食啊。我惹了這麼多麻煩,親朋好友都疏遠我。”“人逢喜事精神爽,背時倒灶瞌睡多。”當你發達的時候,親朋好友都來認你這個親戚,兄弟哥們兒也都來道喜;當你倒黴的時候,親朋好友都不會來了。“窮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吾犯此數患,親交益疏,徒友益散,何與?”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子桑雽曰:‘子獨不聞假人之亡與?’”子桑雽就舉例給他說明,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假國人大逃亡的故事嗎?“林回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大家都在逃亡的時候,林回這個人不一樣。大家都是先把細軟帶著,把銀票帶夠,他卻把“千金之璧”都放棄了,隻帶了一個小孩子逃命。
“或曰:‘為其布與?赤子之布寡矣。為其累與?赤子之累多矣。’”旁邊的人看了很奇怪,就問他:“你是怎麼搞的啊?你怎麼想的呢?小孩子和銀兩,到底哪個重要啊?人重要還是錢重要呢?”何況這個娃娃還不一定是他自己的。因為這裏說的是“赤子”,不是“其子”,不能斷定這個孩子是不是他的,說不定他背著別人的孩子在跑。小孩子很重,又不值錢,你那個千金之璧也沒有幾斤重,如果你是為了跑得快,那麼為什麼不帶著幾斤重的玉璧,而要背著娃娃呢?
“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何也?”搞不懂你為什麼要這樣。這個娃娃那麼重要麼?是王子,還是億萬富翁的娃娃?你救了他,以後就可以去討賞嗎?但是好像又不是這麼回事啊。你有了千金之璧都要丟棄,好像不是為了錢,是怎麼回事呢?這其實就是一個價值觀念的問題,也是一個選擇。我們可以把它作為一個腦筋急轉彎,想想當我們麵臨這個問題的時候,你會做何選擇?強盜來了,大家都在逃命,我們麵前有一個娃娃,十斤重;還有一紮幾萬元的鈔票,隻有五斤重。你是願意帶著娃娃跑,還是揣著鈔票跑?如果這個娃娃是我親生的,我來選的話,肯定娃娃和錢都一起帶走。但是如果不是親生的,你怎麼選?你是兩個都選,還是選一個,或者兩個都不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