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回到事務所的時間，比我預料得早了不少。
那時，我剛剛送走來訪的大叔——他是商店街一家服裝店的老板，懷疑自家店裏有幽靈出沒，想把店賣掉，希望我能幫上忙。
妹妹回來後，像往常一樣不聲不響地站在我身前，直到我開口問道：
「怎樣？可是怨靈？」
「還差一點。」
「還差一點，是指沒有完全墮化？」
妹妹點頭，接而用細小的聲音補充：
「但是很接近了。我們必須抓緊時間。」
「抓緊時間？」
「抓緊時間——找到那個叫夏紫橙的人。」
「唔……」我略作沉吟，說：「小幽，真的沒問題？讓他們兄妹相見？」
「沒問題。」
對於我的疑慮，妹妹的態度相當堅決——甚至有些執拗，執拗得不像平日的她，這使我多少有點放心不下。
或許察覺到我的心思，妹妹的語氣軟化了一些：
「那個靈，隻想和哥哥再見上一麵而已。一麵足以，之後，就會安心升天。」她抬起頭，深深凝視著我，黑色的雙眸如烏黑的寶石般閃爍著光澤，「因為，那是她深愛了五十年的人。」
「五十年——嗎？」
我的心底不禁一顫。
我和小幽，又是因為什麼才身處此地呢——在這鐵皮罐頭一般的破舊倉庫，昏暗、狹小，蕩漾著腐朽的氣息，一複一日，苟延殘喘。
即便是這樣，和那對天人相隔的兄妹而言，也幸福太多了吧。
「好，我們去找。」
「真的？」
妹妹笑了——細微的一笑，卻令人心動無比。
「我可騙過你？」我站起身，輕撫妹妹的頭頂，「但必須確定不會發生危險。」
「不會的。如果有危險——我會阻止的。」
妹妹的聲音依舊毫無溫度感可言，但我聽得出，她開心極了。
找到名為夏紫橙的男人並不困難——從某種角度而言，他也算得上是個有名的人。隻是，將他帶到鎮上時，遇到了不小的麻煩。但終究還是成功了——小幽功不可沒。
我並沒有讓男子直接到小紅的公寓去，而是把小紅叫到了事務所來。有些事，應當先和她開誠布公地說清楚。
小紅來到事務所時，穿著和上次相同的紅色衣裙，樣子同樣楚楚動人。
她在我的對麵坐下，像雨後的花朵一樣，笑得清澈如水。這笑容，反而令我深感心痛。
「小姐，我們開門見山好了。」
「誒？」小紅眨著明媚的眼睛，不明就裏地看著我。
「其實，你——就是出現再公寓裏的那個地縛靈，對吧？」
她的表情一瞬間僵硬起來。接著，她側過頭。從窗外照進的淡金色陽光，幾乎穿透了她白皙的臉龐，映出一層淡淡的光華。
我不禁有種微妙的錯覺，仿佛眼前的美麗女子，並不曾真實存在一般。
幾秒鍾後，小紅的臉上再度浮現出笑意——而那笑意，一如隆冬中的寒蝶，美麗卻飽含淒涼。
「是夢幽告訴你的？」她輕聲問。
我搖頭：
「不，小幽什麼都沒說，是我自己發現的。」
「上次就發現了？」
「在你走後才發現的。」我說，「其實也是巧合，有個經營服裝店的大叔來找我，說他家的店裏發生了怪事。」
女孩沒有說話。她望著窗外，心不在焉地等待我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