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輕柔,好像親密愛人潤唇的一吻。有聲音正撩醒這迷朦睡眼,竟是那琴俏皮的叮咚,林中精靈閃身而過。一陣薄風微掀簾幔的情怯,仿佛不小心地碰著了雕簷角上的風鈴。此時此刻,正是該甜甜地享受一個早起的慵懶哈欠。於是嗅到一縷嫋嫋的芬芳,彌神頓清。推起錦被,當是推開向著日出的窗,引頸尋覓。分明地,一種誘惑漫過來,感覺已沐浴在清晨的空氣裏了,心隨之輕盈。
青顏起身,順著那誘惑漫步走到波光粼粼、晨間的湖邊,金盞菊如淩波仙子般用花萼作眼睫眨動,潑弦般震蕩著善感的心弦。
看著瀲灩的水麵,青顏又冒出那種自那日醒來便時時徘徊在心底的感覺,那種空空的感覺。她總覺得心裏失去了什麼最重要的信息,可無論她怎麼冥思苦想,怎麼傷神費腦,都記不起分毫。她也曾詢問過墜兒和碧落,甚至是那日發現她在池邊的宮女侍奴,都沒有找尋到想要的答案。沒有人知道她為何在那水邊,更沒有人知道在她回到春帝宮、在落水之前發生過什麼。
柳浪鶯舞的逆光中,忽然出現了冽煦月白的長袍,他如韌葦子迎著風的步踏。桃紅的朝陽是宿醉的紅暈,染得螢螢潮濕的草地,現出一派嬌羞的表情。
綠草兒彈飛了晶亮的露珠,向花邊的蝶兒挑起嬉戲。殘留的夜露濡濕了冽煦的麂皮軟靴,他飛踏過情意綿綿的群群芳草,直直的走向青顏的方向。
偶爾兩個園丁輕輕地踏過石子路,或者侍女們低著頭匆匆地從一片綠意中走過,有時幾聲“嗒咯嗒咯”的腳步聲回蕩在院子裏——更顯出了這個院子的安靜。
晨光中,青顏一身白衣懸坐在湖邊水榭的欄杆上,微風吹起她的鬢發,隨著她的眼波一揚一揚。腳丫子輕輕滑過草地,蕩來蕩去,就像她臉上的時隱時現的沉思。在這祥和的氣氛中,卻成了這座大殿裏最動人的一抹氣息。
這幾天冽煦明白了,他可以在這裏陪著她,和她生活在同一朵空氣裏。已經,已經很幸福了。想一直這樣看著她,一生一世,什麼都不做也好,就算她另有所愛也好。他這一生所有的感情都放在這女子的身側,就算她棄若草萆,他也不會再愛上任何其他的女子。
看著冽煦近身前來,青顏放下手裏的佘姬,如往日般揚起淡淡的笑靨,看著那笑顏,冽煦沒有問話,坐到她身邊一起看著晨曦將起,天光泛白。總以為這便是所有的平靜,能共同看那朝起朝落,雲舒雀歸,但上蒼怎麼又會一切盡如人意?
春帝宮又開始熱鬧起來,仿佛是一夕之間所有的大紅喜字、大紅燈籠粉飾了這沉凝的宮殿,大紅的攆嫁再度吹吹打打到了大殿正門,前來請青顏前去的侍奴唯唯諾諾道不出因由。
出得房門,路過冽煦門前,見得另有兩名侍奴跪在門檻處,臉色蒼白,語不成句。青顏停住腳步,移身過去,叫起那兩個哆嗦的侍奴,正欲問個究竟,卻不料跟在她身後的兩個侍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聲道,“請王子妃前去大殿,遲了恐怕往後怪罪小人。”
青顏點點頭,回身離去。
側殿裏,王上王後齊聚一堂,引頸相顧,見得青顏進門,春王不耐的神色略緩,問道:“怎不見冽煦前來?”
“請問王上王後急急相邀,所為何事?”
春王聽得青顏的問話,側目看向身旁的春王後,“你告於我說已取得冽煦、青顏首肯,可青顏竟然不知,這是何說法?”
“這……”春王後支吾不語,這時卻有侍奴前稟告冽煦聽得因由,故不肯前來,並回話,“冽煦一生隻青顏一妻,有人想攀親,自己娶去,不得擾我。”
聽得春王後已然惱怒,但此時此景自然是用強不得,可那大紅的攆嫁已經到了殿門之外,是騎虎難下,尷尬萬分。這同樣的景象日另眾人回想起青顏婚典之時,那日有冽煦換近嵐,可今日又該怎樣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