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春節
已經是臘月二十六了,雪下了兩場,雖說沒有到大雪封山的地步,但是仍有不少路段結了冰。天剛蒙蒙亮,安家權一大早就挑著一擔泡好的黃豆,一路不換肩的去打黃豆。劉英則在家裏將原本是用來煮豬食的大鍋刷洗了好幾遍,土灶裏添上足足的柴火,把包袱綁在搖晃架上,搖晃架支起來,隻等著安家權一回來,打好的黃豆一下鍋就開始打豆腐。往返縣城和南山大隊的班車剛剛過去,安家權就挑著擔子一甩一甩的回來了,徑直走向新廚房,還沒開始卸擔子就跟劉英說:“你趕快再給豪娃兒打個電話問問,看看他走到哪裏了,囑咐他,回來路上要上防滑鏈。我剛剛在打豆腐的時候,聽見萬家老二說,他們昨天回來的的時候黃家溝那兒都打了整版冰,說是班車上了防滑鏈才挪回來的。”劉英忙的丟下手裏的水瓢,到堂屋裏拿手機,雙手在護衣邊上隨便蹭蹭。安家權也順勢把黃豆擔卸下來,跟著進了堂屋。
這邊安永豪已經在高速上堵了六個小時,剛剛眯了一會兒後麵的喇叭就叫了起來,剛剛起步沒幾秒,老娘的電話就來了。
“嗯,我曉得,路上走的慢”
“嗯,我曉得,都帶著呢”
“嗯,曉得了,就打就打”
“誒呀,曉得了曉得了,撂了啊”
一掛掉老兩口的電話,安永豪就撥通了姐夫吳力的電話將剛剛老兩口的話複述一遍。原來姐姐姐夫帶著小外甥吳悠今年也回娘家過年,隻是姐姐姐夫事先回了一趟姐夫老家,再取另一條路回家,兩人約定臘月二十六下午在武漢彙合。到時候弟弟安永桀和弟妹王豔從江州到武漢的火車也差不多到了,再接上弟弟小兩口,姊弟們一起回去。
劉英掛了電話,看了安家權一眼,剛要張嘴呢,安家權倒搶了先“他走到哪兒了?路上下雪沒?防滑鏈帶了沒?豪娃兒和嬌娃兒又打電話了嗎?”
“他說都曉得,不要我們操心。誒呀,好歹讓他走得慢,不敢大意的,我也都囑咐了一遍又一遍,娃子們都是老手了,知道當心的。”劉英說著往廚房走去。
“娃子們頭一回開幾千裏,還是大冬天的,咋能不操心。等一下再給桀娃兒他媳婦打個電話問問他們。”安家權跟著也進了廚房,一股腦兒將一擔打碎了的黃豆倒進豬食鍋裏,又加了兩把柴,在灶門口的小板凳上坐下來。
“嗯,等這鍋開了再問問桀娃兒,他們坐火車,不操心。豪娃兒他們就不打了,娃子們一心開車,我們一直打電話還耽誤他功夫呢。”劉英開始切凍白菜。
安家權點了一根煙,猛吸了一口。
鍋裏開始有動靜了,安家權又加上兩把火。劉英“梆梆梆梆梆梆”三下五除二已經切了半框凍白菜,這是用來做菜豆腐的。豆汁子快煮好的時候加白菜進去,煮上滿滿一大鍋,可以從冬臘月一直吃到正月間,吵著吃香得很,每年都是桌子上的俏菜。
“這一大鍋咋說也夠了,娃子們都稀罕這個,今年做的最多,一大豬食鍋,能吃個肚兒圓了。”劉英站起來動了動腰,開著玩笑對安家權說著:“咱們今年地方兒也大了,做啥都伸展的開,前些年煮個豆腐都得分好幾撥,今年一鍋就抵得上以前好幾鍋呢。”
“你說這算是說對了,咱們這個新廚房那還不是豪娃兒拿的錢蓋的。前幾年哪有心思管廚房呢,將將就就不也過了。”安家權說著,又點起一根兒煙吧唧起來,吸一口還得從鼻子裏冒個圈出來,倒像個孩子鬧著玩兒似的。吐完一口又接著說“娃子們都有出息了,我們腰杆子也直了。”說完眯起眼睛,鍋裏熱氣大冒起來,漸漸有點煙霧繚繞的意思了。
劉英打豆腐,煮菜豆腐,蒸饃饃,鹵肉……安家權掃灰,挑水,劈柴……老兩口忙了一天,晌午劉英就墊吧了兩個饃饃又開始忙著炸菜,安家權就著饃饃,啃了一個鹵豬蹄,小呡了一碗劉英做的酒洑,開始掃廁所。
不到天黑,劉英廚房裏的事兒都忙的差不多了,這邊安家權也剛剛收拾完院子,在往火盆裏加著陳碳。這是最後一點陳碳了,還是前年安家權自己燒的碳,剩了幾百斤沒賣的,老兩口在家的時候烤陳碳,孩子們回來了就烤上好的銀碳。
堂屋裏,火盆已經上了熱勁兒。安家權兩口兒麵對麵坐著,劉英將胳膊伸在火盆中間拽著袖子烘烤著,不一會兒袖子就開始冒熱氣了。從早到晚地忙了一天,袖子早都濕了大半截,趁著這會兒坐著的功夫趕緊烤烤。安家權坐在長凳上眼皮耷拉著,不時看看牆上的掛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