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唐代禽言意象的變化
上述情形到了唐代發生了很大變化。唐詩對於鳥類的描寫較之以往出現了一個嶄新的局麵。這絕不隻是傳世作品急劇增多,從而分析的樣本更加豐富;更關鍵的是,對於鳥類刻劃的深度,以及由此而展現的人鳥之間關係之密切,均大非昔比。
這裏麵大體可分為兩種情形:一種是像鷓鴣和杜鵑,唐人對它們的啼鳴心知其意,可是聽不清它們的言辭,於是不斷探索將其記錄下來的文字表述形式。另一種則呈對稱狀:唐人已經掌握了禽言的詞形,也經常見之於吟哦,可是未能詠成專篇。類似的鳥類有布穀、提壺。茲依次分述。
1.鷓鴣
鷓鴣在唐以前詩作中寂焉無聞,已見於上述。入唐後,它時來運轉,頗為引人注目。唐詩中詠及鷓鴣的多達120餘篇,這一數量在所有鳥類詩中並不算突出,但考慮到它活動範圍有限,文化積澱又少,猛然間上升到一個與杜鵑詩幾乎相近的水平,足可以稱得上一鳴驚人了。
這裏麵,唐教坊曲中有一曲名曰《山鷓鴣》,為“鷓鴣”這一概念的風行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該曲始作於開元間,又名《鷓鴣辭》、《鷓鴣》。唐詩中有一些就是以這一曲調而填的詞,諸如及李益、李涉的《鷓鴣詞》;或者是描寫聽唱這一曲調的篇章,如許渾《聽歌鷓鴣辭》。這些詩篇多數不是對鷓鴣鳥的直接描寫,如曹唐“鷓鴣欲絕歌聲定,鴝鵒初驚舞袖齊”之類。有些甚至與鷓鴣鳥毫不相幹,如蘇頲《山鷓鴣詞二首》,整個隻有一股朦朧的愁緒。
上引唐前史料已表明“鷓鴣”得名係“其鳴自呼”,但這一聲音畢竟難以產生太多的聯想,因而唐人不斷地嚐試一些新的詞形。錢起將其擬成“格磔”,有句雲:“格磔鷓鴣啼。”韓愈則將其擬成“鉤輈”,其詩曰:“鷓鴣鉤輈猿叫歇,杳杳深穀攢青楓。”李群玉兼收並蓄,其《九子坡聞鷓鴣》詩有雲:“方穿詰曲崎嶇路,更聽鉤輈格磔聲。”雖然將音節延長了一倍,而字義卻完全無可索解。韋莊不滿足於此,另擬為“懊惱澤家”,其《鷓鴣》詩有謂:“秦人隻解歌為曲,越女空能畫作衣;懊惱澤家非有恨,年年長憶鳳城歸。”這裏麵,“澤家”二字頗費猜疑,“懊惱”一詞可謂苦心孤詣。
韋莊創作此詩時(892)已近唐末,在絕大部分時間裏,唐人就鷓鴣抒發情感都未能征引鷓鴣的言辭。偏偏唐人對於鷓鴣十分在意,隻要提起,便未免動情。這股情緒一般總是哀傷的,很可能與教坊曲《鷓鴣》的基調有關。唐詩中描寫《鷓鴣》曲的聽感無一例外都含有愁怨,且多與瀟湘的意象有關。以鷓鴣詩聞名、人稱“鄭鷓鴣”的鄭穀,其得名詩的後半便是:“遊子乍聞征袖濕,佳人才唱翠眉低;相呼相應湘江闊,苦竹叢深春日西。”無名氏的一首《聽唱鷓鴣》也大體相仿:“金穀歌傳第一流,鷓鴣清怨碧雲愁;夜來省得曾聞處,萬裏月明湘水流。”
類似的例證不勝枚舉。顯然,這種流行文化對於鷓鴣意象的類型化具有不可忽視的塑造作用。
唐人見到鷓鴣大抵在路途中,當然,在南方。因而唐人慣會托鷓鴣來抒發旅愁、離愁或相思之愁。如李嘉祐所雲:“唯餘播遷客,隻伴鷓鴣飛”;韓愈所謂“客淚數行先自落,鷓鴣休傍耳邊啼”;以及張籍的“楚客天南行漸遠,山山樹裏鷓鴣啼”;都是寫旅愁。李涉的“鷓鴣啼別處,相對淚沾衣”,羅鄴的“花時遷客傷離別,莫向相思樹上啼”,寫的是離愁。孟遲的“山上有山歸不得,湘江暮雨鷓鴣飛”,儲嗣宗的“失意怨楊柳,異鄉聞鷓鴣”,則寫的都是懷人之愁。此外也有人在詩中不著愁字,如劉長卿“漸知行近北,不見鷓鴣飛”,以及曹鄴的“勸君速歸去,正及鷓鴣啼”,表麵上歡天喜地,但仔細品味,實際上還是將鷓鴣所在視為愁鄉。
南宋稼軒名詞《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篇末雲:“江晚正愁餘,山深聞鷓鴣。”稍後羅大經為之解說:“‘聞鷓鴣’之句,謂恢複之事,行不得也。”所謂“行不得也”,正是宋人破譯的鷓鴣鳴聲的核心部分;而稼軒原詞初無一字及此。若以此為度,則唐詩中可謂司空見慣。李嘉祐《題前溪館》雲:“兩年謫宦在江西,舉目雲山要自迷;今日始知風土異,潯陽南去鷓鴣啼。”個中“鷓鴣啼”,翻譯過來豈不正是“行不得也”?如果說李嘉祐詩中有一些無奈,顧況《湖中》詩中則更多一份豪邁:“青草湖邊日色低,黃茅嶂裏鷓鴣啼;丈夫飄蕩今如此,一曲長歌楚水西。”而此詩中的“鷓鴣啼”,同樣暗含著“行不得也”。
上文已節引的李群玉《九子坡聞鷓鴣》表現尤為突出,其開頭“落照蒼茫秋草明,鷓鴣啼處遠人行”,收尾“此時為爾腸千斷,乞放今宵白發生”。有感如此,再說“行不得也”就純屬多餘了。
可以說,除了未擬出“行不得也哥哥”這句禽言,唐人對於鷓鴣這一意象的感知和運用已完全達到了宋代水平。
2.杜鵑
背負著望帝的傳說,杜鵑的文化形象自漢魏以降已差不多成型。哀怨愁苦,滴血啼冤,很多詩人每一念及都會不自禁地悲從中來,趁勢一吐胸中的鬱結。世路如此崎嶇,詩人們太需要這樣一個文化符號了。唐人的杜鵑詩幾乎都是借機說愁,情味較淡的隻有王維《送梓州李使君》:“萬壑樹參天,千山響杜鵑;山中一半雨,樹杪百重泉。”再也看不到南朝樂府詩中提及杜鵑時的那種歡樂氣氛。
愁苦當然是在夜深人靜時更加難以排遣,因而唐詩中的杜鵑啼哭大多在晚上。劉言史的“杜鵑啼斷回家夢,半在邯鄲驛樹中”,陳陶的“春山杜鵑來幾日,夜啼南家複北家”,都還寫得比較含蓄。直白的如白居易有雲:“風淒暝色愁楊柳,月吊宵聲哭杜鵑。”個中意味,真用得著羅隱的詩句:“銅梁路遠草青青,此恨那堪枕上聽。”這一手法似始於沈佺期,其《夜宿七盤嶺》中有“芳春平仲綠,清夜子規啼”之句。經過李白的反複渲染,“杜鵑夜鳴悲”也就成了唐詩中一個大眾化的思維定式。
為了避重複,唐人在提及杜鵑時經常用它的別名杜宇、子規。尤其後者。以致在唐前詩中未曾亮相的“子規”至此大行其道,其使用頻率幾乎與“杜鵑”相等。以寫夜啼而言,用“子規”的甚至比用“杜鵑”的還頻繁。著名的如李白《蜀道難》中“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
此外劉禹錫的“暮雨蕭蕭聞子規”,薛濤的“月明窗外子規啼”,以及劉駕的“夜夜夜深聞子規”,也都頗有風致。
由於“規”、“歸”同音,詩人既念叨著“子規”,又滿懷愁緒,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歸”字。較早產生這一奇思的似乎是王維。他在《送楊長史赴果州》中寫道:“別後同明月,君應聽子規。”由於上文有“褒斜不容幰,之子去何之?鳥道一千裏,猿聲十二時”的鋪敘,給人感覺不甚美妙,似即以“規”為“歸”,寓祝對方早日歸來之意。約略同時,李白《宣城見杜鵑花》謂“一叫一回腸一斷,三春三月憶三巴”,句意似亦隱藏“歸”字。其後顧況《憶故園》雲:“惆悵多山人複稀,杜鵑啼處淚沾衣;故園此去千餘裏,春夢猶能夜夜歸。”詩中以“杜鵑”與“歸”對舉,其以“歸”影射“子規”之“規”可謂相當明顯。李益《送人歸嶽陽》亦有句雲:“煙草連天楓樹齊,嶽陽歸路子規啼”;“歸”、“規”迭用,加強了句中的聲響效果。
這一更具實際含義、也更便於產生聯想的思路,對杜鵑作為文化意象的發展帶來了極為重要的影響。之前,杜鵑的聲音隻是單調地說著望帝,詩人耳中的子規永遠在傾訴著望帝的冤屈和哀愁。自此,詩人聽到的不再是別人的故事,而是鳥類善解人意的勸說:“歸。”這一意象與以前相比更加單純,它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杜鵑的文化內涵,然而就其延展性來說,抒情的天地大為擴張了。
自茲以降,絕大多數杜鵑詩中都出現了與“歸”有關的主題。送別,鄭穀寫道:“到家梅雨歇,猶有子規啼”,其中暗藏“歸”字。行旅,崔塗有名句:“蝴蝶夢中家萬裏,子規枝上月三更”;因其後又有“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兩句,顯然在以“歸”與“規”作後先呼應。寫景,吳融筆下有:“湘江日暮聲淒切,愁殺行人歸去船”,表明子規的啼聲讓已經在歸船上的行人心情變得更加急迫。抒情,薛能有“更在相思處,子規燈下聞”之句,言下之意當然是希望能早日賦歸。最有意思的還可以此來寫閨怨,如無名氏《雜詩》中的“子規一夜啼到明,美人獨在空房宿”,以及韋莊《酒泉子》詞中的“子規啼破相思夢”。
宋以後,詩人將杜鵑啼聲構擬為“不如歸去”,且就此定型。原其始,唐人實已導夫先路。
從“歸”到最後的“不如歸去”,中間其實還有一個階梯。元和四年(809),元稹曾別出心裁,在《西州院》詩中寫道:“牆上杜鵑鳥,又作思歸鳴。”顯而易見,“思歸”既是“子規”的諧音,又朝“不如歸去”邁進了一步。
“思歸”一詞當然不是元稹的創造,自漢魏以降,它已是中國文藝中的重要主題。古琴曲中有《思歸引》,據蔡邕雲係衛女所作。張衡《思玄賦》中有“悲離居之勞心兮,情悁悁而思歸”之句,西晉陸機則作有《思歸賦》。《樂府詩集》中有三篇自晉至唐《思歸引》琴曲歌辭。唐教坊曲中有《思歸樂》,亦名《思歸》。據任半塘考證,係“玄宗開元間人作,天寶間入法曲”。元稹在前人習以“規”諧“歸”之餘,索性以“思歸”代替“子規”,可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次年,他又創作長詩《思歸樂》專以詠之,其開篇雲:
山中思歸樂,盡作思歸鳴。爾是此山鳥,安得失鄉名。應緣此山路,自古離人征。陰愁感和氣,俾爾從此生。我雖失鄉去,我無失鄉情。慘舒在方寸,寵辱將何驚。浮生居大塊,尋丈可寄形。身安即形樂,豈獨樂鹹京。
此詩寄與白居易後,後者有《和〈思歸樂〉》之作,其主旨堪與原詩相闡發:
山中不棲鳥,夜半聲嚶嚶。似道思歸樂,行人掩泣聽。皆疑此山路,遷客多南征。憂憤氣不散,結化為精靈。我謂此山鳥,本不因人生。人心自懷土,想作思歸鳴。……請看元侍禦,亦宿此郵亭。因聽思歸鳥,神氣獨安寧。問君何以然,道勝心自平。雖為南遷客,如在長安城。……中懷苟有主,外物安能縈。任意思歸樂,聲聲啼到明。
在上引《宋詩選注》的那條長注中,錢鍾書先生認為,這兩首才是禽言詩的真正開始。誠然,按照錢先生的歸納,“模仿著叫聲給鳥兒給一個有意義的名字,再從這個名字上引申生發,來抒寫情感,就是‘禽言’詩”,那麼,詩中“思歸”二字采自鳥兒的鳴叫,且兩首詩一直在圍繞“思歸”二字展開。從藝術手法上分析,它們與後世的禽言詩確實已經基本上一致。
然而從技術角度推敲,這兩首詩與後世的禽言詩終究還是有些兩樣。關鍵是:這種鳥“其鳴自呼”的言辭到底是什麼?看元詩的“盡作思歸鳴”,似乎其自呼的是“思歸”;然而其開頭稱“山中思歸樂”,白詩中也有“任意思歸樂”之說,似乎其鳴聲又是“思歸樂”。因之,該鳥的名稱也難以確定。白詩徑稱之“思歸鳥”,而元詩則語焉不詳,據其篇名及首句似為“思歸樂”,但是不能肯定。“思歸”與“思歸樂”,就意蘊來說並無實質區別,然而就循名責實而言,畢竟令人無所適從了。
更不妙的是,白詩中有“夜半聲嚶嚶”、“似道思歸樂”之句,說是“人心自懷土”這才“想作思歸鳴”,清晰地表明鳥的聲音隻是“嚶嚶”,擬作“思歸”不過是一種主觀“想作”,它與“嚶嚶”之聲似乎並不存在必然聯係。就是說,無論“思歸”、“思歸樂”,都不是“其鳴自呼”意義上的地道“禽言”。既如此,元、白這兩首關於“思歸樂”的詩自然也就都還算不上禽言詩。
不過,將“子規”聲擬作“思歸”的做法畢竟清新可喜,元、白之後,陸續也有些詩人繼起效法。先是其友人李紳在《過荊門》中有“腸斷思歸不可聞”之句。之後雍陶《聞杜鵑》有句雲:“蜀客春城聞蜀鳥,思歸聲引未歸心。”溫庭筠《錦城曲》亦有句謂:“杜鵑飛入岩下叢,夜叫思歸山月中。”當然也有人用“思歸樂”一詞,如吳融《雨後聞思歸樂》雲:“山禽連夜叫,兼雨未嚐休。盡道思歸樂,應多離別愁。”但相對而言,其使用頻率低得多。之所以如此,顯然是“思歸”在用來造句時比起“思歸樂”要方便得多。
較之於鷓鴣,唐人對杜鵑鳥的感知要更加深刻。唐人為鷓鴣構擬的禽言,“格磔”、“鉤輈”沒有意義;到唐末出現“懊惱澤家”,其含義仍不夠曉暢。而對於杜鵑,唐人從“歸”到“思歸”,對其言辭的掌握雖然還沒有徹底到位,但已經隻差一步之遙。可以說,隻要將“思歸”、“思歸樂”替換成口語,元、白的《思歸樂》、《和〈思歸樂〉》就完全已經是禽言詩了。
3.布穀與提壺
興許是“布穀”這一名稱相沿已久,兼之地域分布廣泛,在唐人眼裏,它已毫無新鮮感可言。因之,唐詩中詠及布穀的句子很少,《全唐詩》中直接提到的隻有五處。除白居易“布穀鳥啼桃李院”係寫景外,其餘都是就“布穀”二字進行發揮。李白謂:“日出撥穀鳴,田家擁鋤犁”,杜甫雲:“田家望望惜雨幹,布穀處處催春種”,字裏行間隱含著“布穀”的意味。李德裕的“郊外杏花坼,林間布穀鳴”之句,詩題曰《憶春耕》;而溫庭筠的“蓮塘艇子歸不歸,柳暗桑穠聞布穀”,也將其與農事活動聯係在一起。毋庸贅言,這正是後世禽言詩人慣用的伎倆。
“提壺”作為一種鳥名,在唐以前不見於經傳。最先詠之以詩的,是盛唐詩人崔國輔:“朦朧荊棘一鳥飛,屢唱提壺酤酒吃。”句中清晰表明,“提壺”一詞是它自己“唱”出來的。中唐以後,詩人們對此漸加注意。先是白居易在江州所作《早春聞提壺鳥因題鄰家》有雲:“厭聽秋猿催下淚,喜聞春鳥勸提壺。”稍後劉禹錫在洛陽作有“池看科鬥成文字,鳥聽提壺憶獻酬”之句。此後的詩作主要集中於長江中下遊一帶。寫中遊的有韋莊“正是江村春酒熟,更聞春鳥勸提壺”,以及韓偓的“日照神堂聞啄木,風含社樹叫提壺”,分別作於今江西、湖南。寫下遊的有李頻的“勸酒提壺鳥,乘舟震澤人”,以及前引陸龜蒙的“樹號相思枝拂地,鳥語提壺聲滿溪”,顯然都以太湖流域為背景。
寫於北方的相對較少,吳融在《閿鄉寓居十首》中有一首《聞提壺鳥》,中有句謂:“早於批鵊巧於鶯,故國春林足此聲”,順帶也將其故鄉寧紹平原描了一筆。像這樣將“其鳴自呼”的鳥名嵌入詩句,無疑離禽言詩更近了一步。
當然還有更近的,那便是在詩中不僅直接用到禽言,而且用的是“引申生發”的手段。姚合在《遊陽河岸》中有“鳥語催沽酒,魚來似聽歌”之句;所謂“催沽酒”,當然是對“提壺”的闡發。稍早白居易《三月晦日晚聞鳥聲》更是通篇圍繞“催沽”而展開:
晚來林鳥語殷勤,似惜風光說向人。遣脫破袍勞報暖,催沽美酒敢辭貧。聲聲勸醉應須醉,一歲唯殘半日春。
這裏麵,就技術手段來說,與後世禽言詩已毫無二致。“遣脫破袍”與後來對布穀的另一流行擬音“脫卻布袴”極為接近,宋人舒嶽祥認為“脫布袍是一禽,非脫布袴也”,在此難以遽定其是非。詩中結尾以“勸醉”呼應“催沽”,完全是對禽言的闡發。不知是此詩僅標稱“鳥語”,還是其引申過於簡單,以往論者均未予以足夠重視。
依筆者所見,此詩較之上述《思歸樂》及《和〈思歸樂〉》離禽言詩更近。
4.唐代的普遍情形
除了上述諸鳥,同樣在後來的禽言詩中有所表現的秦吉了,盡管唐人普遍認為它能言善語,如李白有句雲:“安得秦吉了,為人道寸心”;張籍亦稱:“言語解教秦吉了”;白居易甚至說它“耳聰心慧舌端巧,鳥語人言無不通”。但對它的言語,唐人始終沒有弄明白。啄木鳥的聲音在唐人筆下倒是有形,不過隻有單調的“丁丁”,如韓愈所言“丁丁啄門疑啄木”,幾乎停留在《詩經》的水平。
至於其他那些鳥類,數量十分巨大,不過都與禽言詩無關。例如以善於鳴囀著稱的黃鸝,李白有“黃鸝愁絕不忍聽”之句。百舌被王維認為“解作千般語”,杜甫亦稱之“知音兼眾語”。鸚鵡甚至讓元稹寫得頗有故事情節,謂“主人曾問私所聞,因說妖姬暗欺主”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