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是我們的人(2 / 3)

我這個人不但要冒點傻氣,有時候還會冒點酸氣。小王和陳琪好,我的心理就有點不平衡,對小王的看法就有些偏頗。我很清楚我們單位年長一些的人對小王評價不低。他們認為小王比較有出息,人勤快,更重要的是尊敬師長。比如老李教育我時,老是以小王為範例。老李說,小艾,你看看人家小王,頭腦多活絡,開會的時候,你看他也不閑著,為領導為大家倒倒茶,布置布置會場,很好嘛。不像你,成天遊手好閑,給群眾的印象相對差些。小艾,你們進單位,就像學徒拜了師傅,幹些雜事那是應該的,這樣你就入行了,我們也都是這麼過來的,年輕時什麼苦都吃過老了才有這點地位。小艾啊,這是規矩(我對這種說法開始不以為然,後來也有點信了)。但我有我的看法。我的看法是小王不勤快,可以說懶惰成性,不信你去他的寢室看看,髒得不堪入目,換下的衣服泡在盆子裏可能已有半個月沒洗了,正在發臭。我的另一個看法是小王的城府還挺深。小王總是去殷主任的辦公室,關於殷主任的事小王老是提起——當然提起來總是充滿尊敬與讚歎。小王說,殷主任的威勢夠足。每次小王去殷主任的辦公室,如果辦公室沒其他人,那殷主任就比較好說話,會馬上叫小王坐,並且會主動發煙給小王;但如果辦公室裏有其他人,那殷主任就很會擺架子,他連看也不看小王一眼,讓小王幹站著。從而給客人威懾力。小王說,殷主任深諳為官之道。我們以為小王真的很崇拜殷主任,但有一次,我和小王喝酒,小王多喝了幾口醉了。我做夢也沒想到小王一醉就罵起了殷主任,罵的還很難聽。小王說,姓殷的他娘的是婊子養的他娘的,不懂得尊重人,他老是在客人麵前出我的洋相。小王說得眼淚鼻涕橫流慘不忍睹。我的第三個看法是小王這人還剛愎自用。你知道我們一夥人總是在一起玩,但是去什麼地方意見就比較雜,是去卡拉OK呢?還是去看電影?我們大多數人往往是隨大流,但小王的意誌就比較強。他喜歡做主,他不征求我們的意見就作決定。有時候,我們也煩他這樣子,我們偏不同意他的決定。這時他就說,你們不去算了我一個人去。你知道大家出來玩,弄得不開心就有點得不償失,於是我們也就遵從小王的意見。

我這麼說人家小王的缺點當然很無聊。誰叫我們不幸成了情敵呢?

因為我對小王的這些看法,因此我認為陳琪如果和小王談戀愛就有點不值。當然這隻是我的想法,值不值得隻有當事人知道。

你知道,陳琪的氣質有點前衛,一般來說,你如果太前衛,在單位裏就有點孤立,群眾對她的話也不會好聽。我就不止一次地聽到過一些上了年紀的女人說陳琪的壞話,說陳琪很“開放”。我們這裏對女孩最壞的評價是“開放”。當然我聽了很氣憤。這是正常的,因為我正愛著陳琪,陳琪在我的心中就比較神聖。可別人不這麼想。他們認為像陳琪這樣的女子如果哪個男人娶了她就倒黴了,誰也守不住她的,她隻會滿世界撒野。他們這樣說也有道理,他們說,你們瞧這個女的整天和男孩子軋在一起,還看什麼《金瓶梅》(確實有一段日子我看到陳琪也在看《金瓶梅》,問哪裏弄來的?她說是殷主任借她看的。陳琪就是這點不好,這種書當然人人喜歡看,但女孩子應該偷偷地去看的。陳琪這個人就是不懂得遮掩)。更嚴重的是他們還議論陳琪晚上睡在小王的寢室裏。他們說,她為什麼這幾天上班特別早呢?她壓根兒沒回家,她每天睡在小王那兒。你知道我聽到這些話比任何人都難過。我隻好對自己說,算了吧,你動什麼感情,你又不是情聖。

也就是說,我對陳琪是不抱希望了,絕望了。於是我從溫柔的一麵走到冷酷的一麵。我對陳琪說話時開始帶刺了。事情大致是這樣的,就像一個硬幣的正反麵,愛與恨不可分。我這個單戀者也開始恨啦。

比如陳琪有時候找我打乒乓球,我就會麵含譏諷,說,你不累嗎,你還有勁打乒乓嗎?你得留點體力給晚上啊。但陳琪並不惱,還用手來拉我的衣服,一定要我去。我說,你不要拉拉扯扯,影響不好,再說人家吃起醋來我可受不了。這時陳琪開始有點反應了。她把臉沉了下來,說,你在說什麼呀,你有病啊,誰吃醋啊。我說,你算了吧,裝得特純潔的樣子,誰不知道你愛得死去活來的。陳琪一笑,說,難道我愛上你了?我說,我可不敢消受。陳琪說,你死樣怪氣的樣子,你想說什麼?我說,你以為自己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啊,單位的人誰不知道你們的事啊。陳琪說,我們?我們是誰啊?我說,你這人沒勁,搞得神秘兮兮的,我替你說出來算了,你們指的是你和小王。陳琪突然笑出聲來,說,你說什麼呀,沒有的事。我說,你還不承認,你們的事早已傳得神乎其神了,小王自己也這麼說你還賴什麼。這時陳琪真的神色大變,她說,小王說我和他在談戀愛?我說,他還說你晚上在他那裏呢。陳琪說,無聊,無聊。說完她再沒心思打乒乓啦。我聽到走廊上的腳步聲怒氣衝衝。

我開始明白這裏麵的問題了。我想我做了件蠢事,看來我可能挑起一場糾紛。

當天晚上,陳琪打電話給我,說要同我談談。她在電話中怒氣還沒消。我當然願意同她談談,反正我也沒什麼事。陳琪說她晚上在夢嬌咖啡屋等我。老實說我不習慣去這種比較曖昧的地方,但像陳琪這樣的女孩子天生就有點咖啡館情結,即使談沒有詩意的事情也想到要去那種地方,當然,像陳琪這樣的女子還有一種本事就是能把很沒詩意的事情談出詩意來。我不習慣也得去。我進去時,服務小姐就把我帶到某節類似火車車廂的座位上,陳琪已坐在那裏啜飲咖啡。她白了我一眼,說,來啦。我就坐了下來。我思索咖啡館為什麼要搞得像一節火車車廂,我猜想是不是因為這樣有一種運動感,一種飛離現實的象征?我有經驗,在火車上我老是有一些不著邊際的幻想,我本人也比較有詩意。我坐穩,咖啡也落定在我麵前。我喝了一口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問,你有什麼事啊?陳琪說,我不可能和小王談戀愛,我怎麼會和小王談戀愛,虧你們想得出。我沒吭聲,此時我不便吭聲。陳琪繼續說,我問小王怎麼回事,你知道小王怎麼說?我機械地問,小王怎麼說?陳琪說,小王說這不是很好,還說我和他很談得來,再說大家都這麼說了,這說明我和他很配,說不要辜負了大家成人之美的好意。陳琪又說,我問小王他自己怎麼想?小王說都這樣了還有什麼辦法,當然隻有做朋友了,否則太複雜了是不是。說著陳琪就忿忿不平起來,小王憑什麼這麼說,小王這個人我算是看透他了,太無恥啦。我看到陳琪臉上蕩起受到天大委屈的表情,於是就想逗逗她,對呀,你們做朋友不是也稱大家的心嘛,陳琪說,無聊,我是不會和他談戀愛的。我這樣同他說了,但他竟然說大家都以為我們在談戀愛,再說殷主任也討過我們的喜糖了,怎麼能說不談就不談,笑話,照他說來我的婚事要領導來定。我說殷主任向你們討糖我也聽到了。陳琪說,討厭,我決不會愛小王這樣的人,他隻知道拍殷主任的馬屁,殷主任算什麼呀,老實說我隻要花點心思,殷主任就……不說了,我討厭拍馬屁的人,我不會嫁給這樣的人。聽了陳琪的話我心很虛,我檢點自己的行為,雖然我沒有明顯的拍馬,但離拍馬也是很近的,每次我看到領導來到我們中間,我總是不由自主地看著他笑,樣子很像一個白癡。陳琪喝了一口咖啡,她似乎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裏,臉上隱約有一絲興奮。這讓我覺得她的怒火並不真實,也許她喜歡小王愛他呢?也許她喜歡在平淡的生活中來點事呢?或者,她因為突然陷入這個事件的中心而暗暗地樂呢?當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想,陳琪依然露出我能理解的憤怒,她說,老實告訴你,小艾,我覺得這是一個陰謀,是小王一手製成的陰謀,是小王在大家中間傳播,使大家都相信我和小王真的有事。我說,你不要追究啦大家也就是在單位裏愛愛,單位裏的愛情總是這樣的,就像單位裏的權術免不了有點陰謀。陳琪聽了我的話,突然陌生地看了看我,說,看不出啊小艾,你還挺有哲理的啊。

我的缺點很多,但也有優點,我善於做異性的忠實的聽眾。自從那次和陳琪在咖啡館一泡,陳琪看來同我泡出味道來了,總之,這之後她總是找我傾談,原因當然是小王纏著陳琪,讓陳琪有一些苦水要倒。

從陳琪口中說出來的小王很沒風度——這當然是我想要聽到的。陳琪說,小王每天晚上呆在她家門口,她都不敢出去了,她一出去小王就迎上來要和陳琪談談。陳琪說都清楚了,有什麼好談的。小王說,他的名譽受到了損失,陳琪要負責。陳琪說,你損失什麼了?小王說,連殷主任也向我們討過糖了,你現在說吹就吹,我怎麼向殷主任交待。陳琪說,吹什麼呀,根本就沒談嘛,有殷主任什麼事。小王就急了,說那你為什麼老是來我的寢室?告訴你,你不要把我搞得這麼慘,這對你沒什麼好處。陳琪同我說到這兒,她的臉上布滿了恐懼,陳琪對我說,當時小王的眼光十分駭人,想把我吃了似的。我想小王肯定十分痛苦——在這一點上我和小王可以同病相憐。我想起來了,這幾天,小王失魂落魄的,頭發也沒梳,全然不像從前那樣講究外表了。有時候,我碰到他同他打招呼,他要麼不理我要麼怨毒地看我一眼。

陳琪總是找我談,我免不了有點動心。我覺得我對陳琪的愛情似乎有點盼頭了。但很多時候我會悲哀地想,如果女人們對我太放心,拿什麼都同我說,那女人們八成把我當成不男不女的中性人,她們大都不會愛上我。但我也想幹點傻事,我僥幸地想,我得同陳琪說說我的感受,可能這是雞蛋碰石頭,也可能就成了呢。於是我沉浸在幸福中。還是在那家夢嬌咖啡館,還是在那節火車廂裏,我把自己的情緒醞釀得像一架隨時發射的火箭,非常堅挺。陳琪剛剛傾訴完別人給她的奢侈的愛,我見縫插針還想讓她奢侈一回。但你知道,我剛點燃,火箭還沒離地麵就不幸墜落了。我見到了陳琪臉上的惡笑。我知道愛情的大門向我關閉了。一陣難堪沉默之後,陳琪開始了她另一輪煩惱。她說,你們真是無聊,為什麼要找單位裏的人做女朋友。我說過,我對陳琪說出我的想法有很大一部分緣於僥幸,因此對陳琪的反應也不是很意外。我自嘲道,我們是無聊,我們隻不過是單位這口井中的井底之蛙,眼睛隻瞪著蠅頭小利,不幸的是,你是這口井中僅有的幾隻母蛙,於是你成了我們的蠅頭小利。我這麼說便一點詩意也沒有了,陳琪肯定很失望。她幽幽地說,你這個人真是刻毒。

你知道愛情這東西,沒說出來那是很美好的,一個人晚上可以傻樂,可以傾訴,可以自憐,但一旦說出來並且毫無結果就全變味了,你馬上會進入另一個層麵:懊喪、失落、虛無、沒勁。在我送陳琪回家的路上,我基本上落入這些情緒之中。其實我是想馬上離開陳琪的,我送她隻不過出於人們常說的紳士風度出於維護那最後的自尊的需要。我就這樣帶著惡劣的心情送她回家。我沒想到還有更惡劣的事在不遠處等著。不遠處,在陳琪家門口,小王紅著眼等著我們。他的頭發豎著,我已看出某種好鬥的姿態。果然在我欲上前同他打招呼時,他衝了過來,對著我的臉給了我狠狠的一拳。這一拳來得很是時候,要是平時我可能也就算了,原諒這個失戀者了,問題是這天晚上我也是個倒黴蛋,心情惡劣,也想找點事發泄發泄,沒想到事情找上門來了。我不甘示弱,奮起還擊。於是在陳琪家門口演出了一場拳擊賽。兩人都打得鼻青眼腫不要去說它,更倒黴的是那裏剛好住著一名警察,見我們耍流氓就把我們抓了起來。這事就鬧大了。

自然而然,我們單位的領導和群眾都知道了我們的事。於是大家又為這事興奮了一陣子。這事件的結果你也能猜想到,就是:陳琪留下了腳踏兩隻船、水性楊花的惡名(其實沒這件事她差不多也有這樣的名聲了),小王得到了普遍的同情(大家認為小王同陳琪還是早分開好,遲分開不如早分開),而我成了橫刀奪愛的勇士。

我們單位的日常生活因為老汪的桃色事件及我和小王的事件(這個事件被大家包裝成了三角戀愛)而變得生動起來,成為我們生活和工作中的某個亮點。但這些事讓殷主任很頭痛,他在會上點名批評了我們,並說,他會狠狠地處理老汪、小王和我的問題。老汪看來一點也不擔心,他照樣很輕鬆,喜歡和我們年輕人吹牛。但我和小王卻很擔心,我們不知道殷主任會怎樣狠狠地處理我們。但沒等他來得及處理,另外的問題又來了。殷主任隻好把我們的事擱下來。

殷主任碰到的問題十分棘手。殷主任接到上級通知,日本人又要來參觀我們的天然氣工程了。要殷主任做好接待準備。殷主任很著急,嘀咕道,他媽小日本又來了,但我們有什麼可以給人家看的呢,我們停工已有好幾個月了呀。

殷主任的著急是有原因的。你一定知道日本原來有一個首相叫中曾根康弘的,他當上首相沒多久就來到中國,他的口袋裏帶了一些錢,是借貸給中國政府的。照日本的說法,這些錢的利息很低,基本上屬於贈予性質。我們這個城市為了開發天然氣有幸得到了這筆錢中的一小部分。現在我們已很好地使用了這些錢,我們靠這些錢建設了貯氣罐,鋪設了管道,購置了設備。但是這筆錢也不是好用的,日本人的規矩特別多。當然用他們的錢要照他們的規矩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每半年要向日本人彙報工程進展情況,還要報計劃類的文件,而日本人每年六月都會來實地,看看是否按計劃實施。日本人來時還要請一些日本專家給我們上課,講什麼天然氣發展現狀。日本人也是蠻好為人師的。

殷主任知道,日本人很認真,日本人想看天然氣工程你沒辦法不讓他看,但如果給他看,讓他知道我們停著工,日本人就要有意見,就要生氣。日本人一氣錢就拿不到了。錢拿不到,殷主任就不能向市裏交待。殷主任一時想不出怎樣對付日本人。殷主任感到肩上的擔子驟然重了。

殷主任決定發動群眾,集思廣益。他想總會有一些辦法去對付他們吧。

群眾很久沒有正事幹了。聽到日本鬼子來了,心裏既緊張又興奮。緊張那是當然的,難題明擺著,我們停工了,工廠目前還是一塊平地,雖然設備已買,但廠房還沒造好,無法安裝,設備還爛在倉庫裏,總不能讓日本人看一塊空地吧?我們都知道讓日本人看到我們的現狀國際影響不好,這不是我們這個單位、這個城市的問題了,而是關係到國家的問題了。我們興奮的是因為我們麵對這個事情時產生了強烈的愛國激情。我們決定為了國家榮譽,一定要想出對付日本人的辦法,讓日本人好奇地來,糊裏糊塗地回去。

最興奮的要數陳琪。在殷主任還沒有來得及發動群眾以前,陳琪已提前進入接待日本人的狀態。我們都知道陳琪在我們單位的價值是和日本人聯係在一起的,因為她會說日語。如果說這之前陳琪在我們單位是個可有可無的(事實上陳琪也懶得在單位裏幹正經事)邊緣人的話,日本人來了,她就自然而然進入了主流。可以說日本人的到來是陳琪一次歡暢的呼吸,是一個真正的節日,是一次貨真價實的自我實現的機會。是的,陳琪喜歡那樣的感覺,當她同日本人嘰裏咕嚕地說話時,大家都會注視著她,眼含豔羨。更美妙的是,當她把日本人的話翻譯給殷主任時,她的表情會不自覺地流露出某種居高臨下的氣勢,同時她看到殷主任總是謙和地笑著同她說話(事實上當然是對日本人說的)。這時她覺得殷主任簡直不值一提。因此,日本人來了,陳琪覺得很好,再加上愛國的情感,她感覺就更好了。

陳琪上班的時候,開始帶來一隻隨身聽和一本日語書。她一上班就帶上耳機開始聽日語。當然她是在練聽力。那日語書據說是科技方麵的,因為她說日常對話是沒問題的,但一些科技詞彙還要溫習溫習。

我對陳琪的愛情因為受到拒絕,因此我不願意再和陳琪呆在一起(我氣量就是不夠大)。我見她一邊聽日語一邊看書,搞得這麼熱鬧,很想走過去說幾句笑話,但一想也沒意思,就回了自己辦公室。我沒去,陳琪卻來了。她還是戴著耳機,這回嘴上嗑著瓜子。她大搖大擺地坐在我的桌上,對我嘰裏呱啦說了一通,聲音還很響。我當然聽不懂。她見我很茫然,就笑了。她把一隻耳機塞進我的耳朵。我聽到隨身聽正在放流行歌曲。她見我吃驚地看著她便大聲地笑了起來。順便說一句,自從我同她表白了以後,她在動作方麵對我親昵多了,她是不是認為從此有權對我親昵一點呢?老實說我對她這樣自以為是很惱火。這時,殷主任走了進來。陳琪趕忙把耳機收了起來,對殷主任說了一通日語。殷主任說,小陳,用你的時候到了。

殷主任剛走,老汪就進來了。我以為老汪大約對日本人來這事不會很熱心。我錯了,老汪也很熱心。老汪一見到陳琪,就向陳琪請教日語中的“你好”怎麼說,陳琪也好為人師,便不厭其煩地教老汪。但老汪的讀音總是走樣。我見他們兩個掀起了學習高潮,特別是老汪一本正經的,像是要替代陳琪當翻譯去似的。我說,老汪,你不是希望天然辦倒了嗎?日本人來了有你什麼事啊。老汪說,小艾,你這樣理解我我是要生氣的,我老汪覺悟那麼低嗎?我告訴你我就討厭日本人。想當年,我爺爺就是讓日本人給打死的。說到這裏,老汪的眼睛紅了。我們不知道老汪的家史,等著老汪痛說。老汪接著說,冬天,日本人讓我爺爺去河裏抓魚,冬天啊,你知道河水都結了冰,我爺爺跳進水裏,但一條也沒抓到,日本人很生氣,就給了爺爺一槍,我爺爺當場死了。聽到這兒,我們對日本人就更反感了。我們都知道日本人當年侵略中國真是無惡不作。對日本人我們一向沒有好感。一會兒,老汪又說,因此我們決不能在日本人那裏丟臉,家醜決不能外揚,我們自己關起門來吵是另外一回事,但決不能讓日本人小看我們。老汪說到這兒,臉上升起莊嚴的表情。我看著老汪的樣子還是很擔心,事情已到了這一步,日本人一定會知道的,日本人又不是傻瓜。老汪詭秘一笑,說,我有辦法了。我問,什麼辦法?老汪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