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過後，秦玉瓊的老漢又告訴另一個好消息：重慶人事局正在貫徹省革委關於職工退休後可以安排子女頂替的規定。他說：“我打算提前退休，由玉瓊頂替我吧，她在農村受苦了。”秦玉瓊的媽在楊柳溝就想到過要女兒離婚，但農村那種條件，離了可能更麻煩。今天有了“頂替”政策，女兒跳出“農門”已不是問題，於是就對丈夫數落出吳世才的種種“不是”，和他生活在一起，跟關在渣滓洞差不多。現在，離婚勢在必行。“玉瓊當上工人階級，不愁找不到對象。”秦玉瓊的老漢一生隻關心他的車床，家庭內外之事皆由老婆作主。在這個十分重大的問題上，他也相信老婆的主意正確。她寫信把女兒叫回來，堅決要女兒與吳世才離婚，秦玉瓊雖對吳世才隻有感激，缺少愛情，但要離開他，卻是說不出口。母親見她下不了決心，便與她回到楊柳溝，親自督促。
秦玉瓊把政策規定可以頂替老漢的好消息告訴吳世才。吳世才真為她高興。秦玉瓊的媽見女兒不提離婚之事，便說道：“我們玉瓊馬上就是大城市的工人階級了，你們的關係也就該一筆勾銷了。”吳世才說：“我這個鄉巴佬，能和大城市的妹兒睡一床，就像董永睡到了七仙姑，這是老天爺給我的福份，莫說勾銷，我死也滿足了。玉瓊，我們反正結婚證都沒有辦，您表個態吧，我絕對聽您的。”秦玉瓊慌得隻有“關於……分開……”的搪塞，隻字不提實質性的問題。秦玉瓊的媽為了逼迫女兒把決心下夠，一回到重慶，就控告吳世才“奸汙”女知青，檢舉信寫到各級革委會、各級政法機構，“奸汙”的手段都是以“鮮魚為誘餌，騙女知青上鉤。”當時，中央出台保護知識青年的通知，又召開全國知青工作會議，會議中心是對於“以法西斯手段殘酷迫害知識青年和強奸女青年的犯罪分子，要按其罪行依法嚴懲。對於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要舉行公判。”一時之間，全國掀起保護知識青年的運動，秦玉瓊所在的縣，已偵破強奸案件好幾件，可就是吳世才強奸案沒有偵破，其主要原因是受害人秦玉瓊不主動配合而認定不了犯罪嫌疑人作案手段。受害人母親的檢舉信、控告信接二連三一級又一級的批示下來，縣裏領導也不得不過問此事。人保組決定調配精兵強將突破此案。終於，秦玉瓊說出了吳世才提一條鰱巴身小進屋跪在地上提出“要求”，而且與吳世才的交待吻合。人保組把事先假設的“強奸”定為“奸汙”，其手段是犯罪嫌疑人通過“物質引誘”，把“生米煮成熟飯”，達到了從侵占女知青肉體到脅迫成婚的目的，連結婚證也沒有扯，因此定性為“奸汙女知青”。生產隊長吳金田站出來說話了。他說：“秦知青與吳世才結婚，生產隊、大都都是開了證明蓋了章的，隻是公社辦證的人去西藏服侍她男人去了。不過，二人是舉行了結婚儀式的，我也是同意了的。”人保組說：“是你生產隊長的權大，還是法大？”吳金田開不出腔來了。案子很快順利結束，判得最輕。
許多年過去了，吳世才始終沒有結婚。打魚的收入，成了他上訪的花費，近年來，楊柳溝畔辦起大華造紙廠，沒有經過處理的汙水直接排入楊柳溝，水麵上時常浮動著一層黑色泡沫，水族們已死亡殆盡。年事已高的吳世才不再上訪了，隻是把“挨整了”掛在嘴上。據說，他有時還收到從南方熱帶作物學院彙來的款，彙款人署名“知後”，又把他給弄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