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隊長是一個很有善心的老人,他見王亞男隻有生產隊小學生一般高,手臂腳杆還比他們小,不忍心安排她上坡學大寨,叫她“習慣了再說。”包隊長兒子成婚安家,女兒也嫁了人,家中隻有老伴兒,就叫她在自己家裏吃住。王亞男不曉得“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具體內容,更不懂得怎麼“煉紅心”,白天尾隨農民上山坡,或在溪邊采野花,或爬上樹椏唱歌。小學生放學回家,或與他們捉迷藏,或同他們打柴放牛,天真得社員個個喜歡。同時她的嘴巴又甜,見到農民或稱“爺爺、婆婆”,或稱“叔叔、阿姨”,或稱“哥哥、姐姐”,喊得脆聲脆氣。在社員心目中,遠方來的客人不是知青而是個小娃兒,受別人勸她認隊長為幹爹的啟示,她就喊起了“爹”。
生活如果永遠是這樣,王亞男要算中國最幸福的知青。但好景不長,包隊長帶著社員修飛山堰,點燃5炮隻響了3炮,他冒險排除啞炮,身子被驟然爆響的啞炮炸飛,正在林下采花的王亞男飛跑出來,喊一聲“爹”就撲在老隊長身上,撕心裂肺地痛哭,把在場社員的眼淚都哭了出來。下葬那天,她學著老隊長的子女披麻戴孝,爬在黃土堆上哭得死去活來,悲痛得兩天茶水不沾。
包隊長“飛天”後,副隊長包銀山擢升隊長。此人在農民造反軍中混過幾個月的幹飯,左得相當可愛。他一上台就大吹大擂虛報浮誇出風頭,以圖換來公社革委會幾句讚揚的話。
自從老隊長把王亞男帶上山,他就想到了自己憨不憨癡不癡的小兒麻痹症兒子包幺毛婚姻大事該有著落了。以前介紹過幾次對象,女方一見包幺毛那個樣子,不說一句話轉身就走。如今他天天看見王亞男兒童似的蹦蹦跳跳,以為天真得什麼都不懂,暗暗打起她的主意。某日,包銀山在屋簷下過濾豆漿,見王亞男拿一把野花從地壩上經過,就熱情地招呼她吃了活水豆花再走。王亞男說一聲“要得嘛”就進了堂屋,還對在涼椅上打瞌睡的包幺毛喊了一聲“哥哥”。包銀山大喜,以為此女孩對幺毛有意,放下活路進來對兒子說:“幺毛,你妹專門來看你了”。包幺毛望著“妹”,嘿嘿嘿地傻笑不停。
老婆架起柴禾燒豆漿,包銀山追著老雞母要殺,要辦一頓農村最好的夥食給兒子的“對象”吃。突然之間,聽到王亞男“哇——”的一聲痛哭起來,接著就看見王亞男邊哭邊從堂屋跑了出來。包銀山的老婆見狀,丟一把柴禾進灶就跑出灶房屋,這時才見男人提著老母雞從竹林角跑出來,而王亞男已跑過兩根田坎。包銀山進屋怒問兒子:“你把客人怎麼樣了?”包幺毛比劃著說:“嘻嘻,嘻嘻,奶子像核桃那樣大,硬的。”包銀山一耳光搧過去,把兒子打倒在地。這時,婆娘跑過來說:“哎呀,豆漿撲出來了。”包銀山衝進灶房一看,一鍋豆漿撲漲在地上,好像下了雪一樣。包銀山又給婆娘一耳光,還是解不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