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老翁,我到河邊洗臉的時候嚇了一跳,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一直被稱為“公子”,水裏的不正是個眉目清俊的“翩翩兒郎”麼?麵容長得不賴,但額上有一道粗劣的疤痕,倒添幾分妖冶。不是傾城尤物,出水清芙蓉也可,萬幸不是坑爹的抱歉長相,不然怎麼與未知男一號展開轟轟烈烈的愛恨糾纏!
一路上我萬分土包子,見到這個要看看,見到那個要問問。薑國大型的集市還沒有發展起來,甚至有專門的管理人員,不過餐飲服務酒樓什麼的比較完備,街上也算是繁華。去上源郡郡府還須過兩個縣,大約七八天的腳程,老叟給了十個燒餅,三十文銅板,加上原來主人身上的一兩二十文,應該勉強可以抵達郡府。
我拿著燒餅蹲在路邊的樹蔭下啃,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可能在這個一窮二白的時代呆上一輩子,家中爹媽老無所依,於是這一頓晌午飯吃的分外惆悵。冬天沒暖氣,夏天沒空調,晚上沒電燈,上廁所沒有抽水馬桶,洗澡沒有沐浴露,洗頭沒有吹風機,來大姨媽沒有衛生巾,真是苦逼的世界啊!我頓時對這個世界的人民心生崇高的敬意。
“讓道,讓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夾雜著車輪碾著石子的聲音。
我趕緊把啃了一半的燒餅塞進懷裏,免得染一層灰。馬車疾馳而過,沒把燒餅怎麼了,倒是把我卷成一個土堆,我詛咒萬惡的奴隸主階級!起身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我居然天打雷劈的把燒餅弄到了地上!萬箭穿心的痛感,地上陣亡的燒餅已經成為我的血肉。我還沒撿起來,就有一雙黑乎乎的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燒餅從地上搶走。
順著這人的手臂我抬頭向上望去,娘噯,上身居然沒有穿衣服,難道這裏很流行裸奔?!原諒我的針眼吧。
“兄弟,爾不曾聞乞人不食嗟來之食?”
我打開包袱,找了件老叟給的褂子叫他披上。
他啃著餅對我咧嘴一笑,牙齒倒是潔白齊整。我皺著眉,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包袱裏拿出一個好的燒餅給他。“吃這個吧。”
他接過燒餅沒說一個字,真的是沒說一個字,而且看也沒看我一眼就走了!我很是震驚的蹲在地上看著他衣袂飄飄遠去的背影,才想起,他那件衣服也是我給的。我辛酸的包一包淚,數了數剩下的八個燒餅稍微有點安慰,個性的乞丐爺招惹不起啊!比犀利哥還犀利!
接下來的行程算的上順利,第八日早上我總算到了上源郡郡府。上源郡府不算氣派,甚至稱得上破敗,府門正中央的牌匾上“上源”二字是篆書,落了朱砂,年代有些久遠,朱砂滲開在木匾裏。看來地方腐敗比較輕微,我抬了抬眼就上前叩門環。敲了許久也不見人來開,我這邊已經展開了無限遐想,要是沒人來開,自己身上的這身麻衣或許可以脫下來在門前卷個鋪蓋過個夜。
“何人?”隔著門,依稀可辨是個中年婦人。
“吾聞郡守大人招納賢士……”話未畢,郡府大門“嘎吱、嘎吱”地打開。還以為是個婦人,卻不想是個著青色長袍的男子,麵容倒是女相。
“隨我入內。”
“郡守大人可在?”
“我家大人今日赴友人之約,日中可歸。小友可隨我到前堂飲杯茶。”細聲軟語的,我對眼前這個男子的性別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可惜他的內衫遮住了脖子,看不見有無喉結。
“有勞有勞。”
“胡考,父親呢?”一個半大奶娃娃衝到青衫男子的懷裏,我狐疑地看著男子俯身抱起娃娃,親了親娃娃的額頭,糯糯道:“大人外出未歸,公子早飯用過了麼?”
娃娃偏過頭,對站在旁邊的我來了興趣,“他是何人?”
我幹幹笑了兩聲,“在下趙免。”自己對一個垂髫小兒畢恭畢敬,雖然人家是官二代,但狗腿的痕跡忒明顯了點。果不然,青衫男子冷眼睨了我一眼就抱起娃娃走了。嘖嘖,瞧瞧,這要不是女人,有這麼別扭的麼。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本人的意淫功力又上升一層。會不會這個男裝女子才是這個娃娃的親娘?他爹郡守大人家有悍妻,隻得默默含淚包養小妾做書童,你儂我儂。我沉浸在自己的郡守秘史劇情裏無法自拔,整個人癱在椅子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叩桌子。
“公子,公子。”旁邊的女婢推了推我,我才回過神。
“啊?”
女婢低下頭回道:“郡守大人已歸,公子請隨我去見大人。”
跟在女婢後麵有點緊張,要是幕僚之路坎坷,今夜就得流落街頭,這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繞過繁複的小徑,遠遠可以看見一個頎長的青黑身影立在樹下,懷裏抱的正是不久前看見的娃娃。
“拜見郡守大人。”我俯身作揖瞥見那人轉過身時的麵孔,卻驚得再也彎不下腰去。那人顏色溫婉,眉如青黛,目光似山河明淨動人,饒是再遲鈍的人也知曉是個嬌嬌女扮作男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