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裏的風光正好,花紅柳綠,鶯歌燕舞,卻比不過皇宮外的風景。
皇宮東邊的延喜門外,停著一輛輛馬車,很是整齊,上頭都是今年的秀女,人數雖多,卻沒人敢隨意喧囂。她們由宮中嬤嬤引著,進了皇宮,一直走到永和宮才停。
永華宮,是個二進的院子,亦是皇宮裏最富麗奢華的宮殿之一,原本是長青賜給淩葉眉的,可當年她沒要,就一直這麼空著,直到今年被用來做選秀之用。
正殿之上,長青頭戴黑紗翼善冠,身著紅色袞服,斂色抿唇,麵無表情,更顯皇帝的威嚴。
待聽完內侍報的幾個名字,再遠遠瞧著底下唯唯諾諾諸人,他就沒什麼想要問話的興致,便擺了擺手,讓人都退下。
內侍領著這一批秀女魚貫而出,緊接著,另外幾人魚貫而入,周而複始,怎麼都看不完。可被皇帝留用的,卻是極少,兩個時辰過去,也不過才兩三個罷了。
也不知看了多少,長青已經有些乏了,身子不免微微歪斜,靠在寶座上,又不住地揉按額間。眼前這一批完了,他給小平子遞去個眼色,複又偏頭看向右手側那人。
文墨穿著深青色朝服,頭上戴著鳳冠,早就支撐不在,半歪著身子發呆。她一手捧著腹部,一手握著扶手,很是辛苦,見皇帝目光打量過來,不免訕笑。
長青側過身,悄聲問道:“要不,你去歇會?”
文墨搖頭,她往他那兒靠了靠,亦壓低聲道:“臣妾瞧著皇上今天興致缺缺,不多留幾個?老祖宗可是耳提麵命,務必要多挑些好的,否則——臣妾可不好向老祖宗交代。”
長青唇角上翹,微微一笑,笑靨清淺,很是英俊。他看著眼前之人,心意柔柔,終開口道:“墨兒,我想和你商議件事。”
文墨眉梢輕輕挑起,亦笑彎了眼,道:“到底是何事,竟要皇上在臣妾跟前伏小做低?哪兒還有事需要皇上來跟臣妾商議?”
這話似乎是別具深意,長青的臉色變得尷尬,他有些不自在:“等今天夜裏再和你說。”
文墨笑著“嗯”了一聲,身子往回挪了挪,長青也回過身去,接著傳人進來。她盯著他的背影,眼裏的笑意漸漸隱去,嘴角一並耷拉下來。
除夕夜裏,那位明氏之事,長青吩咐當日的幾名隨侍不得外傳,他瞞住了眾人,自然也包括文墨,他也說不清楚為何,隻是覺得這人很……熟悉。
後來,內務府的內監來伺候皇帝翻牌子,長青便有意無意地時常翻起這人的牌子。他也不是想做什麼,隻是靜靜看著這人,他心底裏便似乎有了些寬慰之意。
明氏常常伏在他身旁,一雙杏眼直愣愣地仰望著他,然後,指尖輕撫過他的眉心,軟語道:“陛下,可是有何煩心之事?”可愈是這樣,他會愈加心煩,然後慌不擇路地逃回到文墨身邊。
心底的這道異樣折磨著他,三個月裏,長青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傾訴,他隻能隔些日子去瞧瞧這位明氏,好像隻有如此才能得到舒緩,可這似乎亦是毒,他更加上癮。
長青以為自己掩飾的極好,可皇帝的一舉一動,能逃過旁人的眼,可怎麼會逃得開文墨的眼睛?
於文墨而言,皇帝最近有了個新寵,他心裏頭挺喜歡的,可偏偏還得顧及她的身子和情緒,小心地掩飾著。這個認知,讓文墨有些難堪。
至於那位明婉儀,她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人入宮這幾年,一直沒什麼特別,還容易聽信麗婉儀的挑撥。現如今到底是什麼,引得他一去再去?
文墨還正神遊太虛,就聽內侍唱喏道:“……賀萌枝……”,她猛地回過神來,往底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