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他還願意寵著她,憐著她,遷就她,隻要她一皺眉一落淚,他就會抱著她,親吻她,可現在,他卻慢慢地疏離,仿佛避之不及。
唯有一次,夜裏去他房,龐闕正換衣服,見他身上又多了幾處傷痕,夏桃便心疼得落了淚。他摟她在懷裏,好生安慰。夏桃主動要替他弄上一回,可往下的手被他一把抓住,像是隱忍,像是痛苦,像是決絕,他搖頭,說,別這樣。
她悄悄去過龐闕書房裏,那卷他視之為珍寶的畫像已被收起來,不知放去了哪裏。她雖高興,但亦害怕。她本就奢望的不多,可是這做夢似得輕飄飄的一切,果真是快要到頭了麼,她真的要抓不住了麼?
因為他對過去已經徹底死心,所以,她就再也沒辦法了?所以,她這張臉帶給他的,隻有痛苦了?
想到這兒,夏桃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四月十六之日,龐闕壽誕。府裏已提前給各位官員、將領還有鄉紳們發了請帖,今兒個是大開宴席。
文家自然在邀請之列,請的是文氏夫婦及四子。一家人拿著帖子,互相看看,想到之前那次關於龐闕的爭吵,默契都沒有再沒說什麼,隻讓安伯去備些禮。
文墨心裏一百個不願意去,她隻要一想到那日在龐闕房中的情景,想到夏氏最後那個打量探究的眼神,就會渾身不自在。雖可以說完全的問心無愧,但若被人識破,就算說了前後原因,可會有人信麼?
就這樣糾結著,到十六那日,她還是灰溜溜的跟著去了,隻盼逃過這一劫。
待聽聞文遠如到了,龐闕竟親自迎接,他今日一身石青色絲綢長袍,腰束海棠紅帶,頭戴金冠,襯得人越發頎長英挺。
遠如拱手,隻說不敢當,又讓四子見禮。
文筆上前怯怯喊了一聲師父,又低低拜了一拜,眼眶竟有些濡濕。季堂心底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什麼,隻嗯了一聲,點點頭,便略眼去看後麵那人。
她今日穿了一身白底紅花對襟褙子,底下是雪白紗裙,顯得輕盈纖瘦。季堂見慣了她不著邊際的男裝打扮,如今這副正經模樣,倒有些不太習慣。
文墨見禮完抬起頭,見龐將軍在看她,視線相及,那人黑眸明亮清透,不知怎地,她竟忽然想起那日他緊了緊衣襟的動作,文墨臉上一紅,緩緩低頭垂下了眼眸。入眼,是龐闕長袍的衣擺,被風陣陣吹起,像隻靈巧翻飛的燕子,惹得她的心,像是要跟著一道飛起來。
一旁文遠如還在和龐闕寒暄,文墨鼓起勇氣,又抬起頭,她想知道心底裏這陣慌亂到底是什麼。
麵前這人長她許多,容顏雖清雋,卻也留下了經年風霜的印跡,更多的應該是種英武之氣,原先覺得他氣勢過於淩厲,現在倒是覺得與他這番年紀正好相配。
文墨還在偷偷打量,季堂似是感應,他側過臉來,恰巧又看了她一眼,似有些狐疑之色。
兩人一怔,文墨偏過頭去,不再看他,心裏居然會有種被抓包的竊喜之意,她的嘴角彎起,露出清淺的一抹笑。
婦人們便被領進了後頭花廳,遠如攜兩子進了前廳。
因前段時間金州局勢緊張,文墨和幾家小姐們很久沒見了,如今聚在一起更是閑坐不住,便結伴去了花園。
龐府園子裏,半彎的池子邊柳樹已經成蔭,池中水光盈盈,如今還養了些紅鯉,正巧有下人在喂食。幾人走上前,接過漆盒,靠在欄杆上,一人丟了幾粒下去,立刻引來一群魚,惹得一陣歡笑。後廳裏那些大人聽了這些笑聲,也說要出來看熱鬧,夏氏便引了他們出來。
過了池子,開著幾株雍容華貴牡丹花,平丘此地幹旱,牡丹不易成活,這單單幾株,倒顯得名貴了些。走近一嗅,芳香沁脾,或粉色,或白色,或紫色。正巧有隻黑色彩蝶飛來,停在一株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