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都揣著忐忑的心情,默默地給自己進行了超長的心理建設,之後,終於鼓足了勇氣再次來到程楓家的門口。
看著那扇熟悉的綠色防盜門,我的心髒又是猛一收縮。我已經五年沒有見過這扇門了,看著門上些許斑駁的鏽跡,往事又一幕幕浮現眼前。
這是程楓在上海的家,我第一次跨進這扇門的時候還在讀大學二年級。我依稀記得在路上偶遇程楓時激動的心情,和被他邀請去家中吃飯時候不安的靦腆。後來這扇門成了我的一個隱形避風港,每次在學校裏遇到不開心的事,或者在校園裏偶遇“冰山”楊逸的時候,我就會跑來蹭飯。可惜那時的我隻是單純地把程楓當成一個尊敬的長輩,隻是想要在他溫暖的眼神裏尋求一絲安慰,僅此而已。
這樣說來,那時候的程楓麵對我的厚臉皮做客,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因為已經隱隱地覺出眼眶的酸澀。
笑笑打開門時,門裏門外的三個人都呆住了。
笑笑被驚呆了可以理解,因為我這個不速之客站在蘇漓的身邊。
我和蘇漓驚呆了的理由卻實在有些尷尬,因為笑笑隻穿了一件輕薄的吊帶睡衣。
“未央姐姐,你怎麼也來了?”程笑笑的眼裏閃過一絲失落。
“聽說你病了有些擔心,就跟蘇漓過來看看。”我露出淡定的微笑。“謝謝未央姐姐,我在家躺了一天,已經好多了。”程笑笑淡淡地回答。
“嗬嗬,你倆先進屋吧,我下去買點零食給你。”蘇漓一直不敢直視程笑笑,丟下一句話之後慌忙走下樓梯。
“進來吧。”笑笑說。
我脫下鞋子,踏進了這個久違的屋子。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一切都如我記憶中的一樣,淺色的木質地板,樸素的沙發,占了一麵牆的書櫃裏堆得滿滿的書籍。隻是燈光有點暗淡,緊閉的窗簾擋住了窗外的陽光,讓這間原本樸實溫馨的屋子變得有些壓抑。
我看到客廳一角的櫃子上擺放著程楓的遺像,黑色相框裏的他,笑容依舊溫暖如陽光。
我走過去,盯著照片裏的程楓,想要伸手去撫摸一下他的笑顏,手卻懸在半空遲遲不敢動。
程楓,我來了,你看到了嗎?
心裏的情緒越積越多,我開始有些呼吸困難,想要轉過身不再看他,身體卻死死地凝在那兒,動彈不得。
毫無預警地,我掉下了一滴淚。
“姐姐喝茶吧!”身後的笑笑端來了茶具對我說。
我趕忙用手背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珠,轉過臉來笑著說:“謝謝。”笑笑發現了我臉上未拭幹的淚痕,卻也沒有露出吃驚,她平靜地看著我,然後忽然說了一句:“想要哭就哭吧,能哭出來起碼表明你對我爸爸還是有點感情的。”
我身子一軟,震驚得險些栽倒,驚慌中用力地抓住了沙發的靠背,努力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我和程楓的感情?怪不得葬禮上她交給我那封信的時候表情是那麼冷漠,怪不得在小雪的婚禮上她再次見到我會表現得那麼生疏。
她覺得是我負了她的父親。
笑笑看到我吃驚的表情,冷笑了一聲說:“未央姐姐不用這麼緊張,你和我父親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從他得知自己時日無多的時候就全都告訴我了,所以他才會要我代替他把那封信交給你,你都沒想過嗎?”
她果然覺得是我負了她的父親。
我語塞,一時間一句話都講不出來了。此時我眼前這個十七歲的女孩,比我想象中的要成熟得太多、太多了。
“那封信你看了嗎?”笑笑問。
我的心又受到猛烈一擊。
“沒有,我還沒來得及看,就在路上發生了意外……”我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了。
“哈哈哈——”程笑笑忽然大笑起來,然後走到程楓的遺照麵前,“爸,你看到了嗎?這就是天意,她到底也沒讀到你寫的信,你不用再自責了!”程笑笑對著照片裏的程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