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咖啡伴侶”(1 / 2)

據說人已經有第六感覺、第七感覺,但是新鮮感應當算是人可貴的感覺之一。作為台灣的上海人薑雨果來到上海,充滿陌生感,因而也就充滿新鮮感。

薑雨果跟著章靜在虹橋機場的出租車指示牌底下,排隊等候“叉頭”。台灣的計程車清一色都是鮮黃顏色,而上海的“叉頭”則五顏六色,天藍色的是“大眾”,橙色的是“強生”,白色的是“友誼”,深藍色的是“藍色聯盟”,紅色的是“法蘭紅”。輪到章靜、薑雨果了,一輛湖綠色的“叉頭”停在他們跟前,薑雨果看到頂燈上寫著“巴士”。

上了車,薑雨果跟司機用上海話聊天。

薑雨果問道:“在台灣,巴士不就是公車嗎?”

司機說:“在上海,公車的意思公家的車。”

薑雨果說:“在台灣,公車的意思是公共汽車。”

司機很驚訝:“先生你到底是上海人,還是台灣人?”

薑雨果隻好回答:“我是在台灣出生的上海人。”

從虹橋機場大約行駛了十幾分鍾,“叉頭”到達了古北路。章靜說,“到了!”

薑雨果沒有想到,章靜在上海租的房子,離虹橋機場這麼近。章靜告訴他,古北路又叫上海的“小台北”,是台商們聚居之處,所以她租了這裏的房子。章靜租了一座小高層底層兩套相鄰的房子,都是兩房一廳,作為她與薑雨果的住所。

在薑雨果看來,雖說兩房一廳無法跟台北寬敞的薑府相比,但是畢竟讓他在上海有了落腳之處,何況不要他支付房租,比住賓館劃算多了——作為經濟係的學生,薑雨果很懂得“經濟”。

章靜告訴薑雨果,古北路上有許多台灣餐館以及台灣小吃店,就餐很方便。不過薑雨果關注的並不是台灣餐館、台灣小吃,他喜歡的是上海餐館、上海小吃,他最愛上海的薺菜餛飩、生煎饅頭、鮮肉月餅、油汆粢飯糕,還有那些上海本幫菜,諸如清蒸大閘蟹、響油鱔絲、油爆蝦、水晶蝦仁、雞汁百頁包、蟹粉豆腐……

章靜給了薑雨果一盒已經印好的名片,上麵用繁體字印著:“臺灣寶島咖啡公司上海分公司總經理助理薑雨果”。不言而喻,章靜就是台灣寶島咖啡公司上海分公司總經理了,雖說這家上海分公司眼下隻有兩人。

此後,按照這位章總經理的吩咐,薑雨果係上領帶,而她則穿上高跟鞋,打扮成一對時尚情侶,雖說她的年紀要比薑雨果大。他倆天天乘坐“叉頭”,奔走於上海的大街小巷,處處喝咖啡——他們進入上海各種各樣的咖啡館,“醉翁之意不在酒”。薑雨果在各家咖啡館,一邊用小匙攪動著咖啡,一邊用上海話跟老板、服務員、顧客聊天,摸行情,掌握各家咖啡館的特色,而章靜則扮演他的女友的角色,在一旁靜靜地聽。他們仿佛成了真正的“咖啡伴侶”。

這時候,薑雨果才明白章靜的父親為什麼看重他這個會講上海話的台灣人。在上海的咖啡館裏,薑雨果講一口流利的上海話,那些老板、服務員、顧客都以為他是本地人,沒有防範之心,可以摸到最真實的“咖啡情報”。此前,章靜也曾經來到幾家咖啡館喝咖啡,但她一開口,用那台灣腔的普通話聊天,把“我和你”說成“我汗你”,幾乎無人理會。

薑雨果在上海一家咖啡館裏,聽見一位戴著墨鏡、穿一身淺色西裝的老克勒,以資深咖啡客的口氣,如此評價上海、香港和台北的咖啡館:“上海咖啡館有情調,但咖啡不好喝;香港的咖啡好喝,但咖啡館沒情調;台北的咖啡好喝,咖啡館也有情調。”

薑雨果把老克勒的上海話翻譯成國語講給章靜聽,一種自豪感頓時在章靜心中油然而生。章靜說:“一定要把台灣咖啡館既有好咖啡又有好情調的優勢,帶到上海來。”

其實,那句“上海咖啡館有情調”,道出了上海人眼中咖啡館的主要功能,是約會、會晤的場所,而不是休閑的場所。難怪上海女作家程乃珊曾經用上海話寫下一段對於上海咖啡館的精辟見解:“上海人向來喜歡趕時髦、別苗頭、紮台型,所以吃咖啡與其講是一種口舌享受,勿如講是一種生活方式搭市場的標記,並逐步發展成一種優雅時尚城市生活個符號,咖啡館也因此撥拉廣泛應用到城市硬件建築之中,可以提升整條馬路的時尚指數搭文化氛圍。”“咖啡館派生出一道最絢麗個文化色彩就是具有異國風情溫馨浪漫。”正因為上海人進咖啡館主要不是為了“口舌享受”,所以並不太計較咖啡的味道;而由於上海人把進咖啡館作為“優雅時尚城市生活的符號”,所以很在乎咖啡館的情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