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薑府的成員各回各房,而孫麗媚穿了一身淺杏黃的衣裙,跟薑伯倫在書房又開始了長談。
書房裏的紅木落地座鍾的鍾擺,依舊在嘀嗒嘀嗒左右擺動。在薑傳賢故後,薑伯倫被捕,給紅木落地座鍾半個月上一次發條的事,便由薑鍾書來做。中規中矩的薑鍾書,在每月一日、十六日,必定來書房給座鍾上發條,從未遺忘。
書桌上依然放著水晶煙灰缸和大衛杜夫火柴。孫麗媚從主臥室裏拿來杉木方盒,對薑伯倫說:“今天你突然回來,來不及為你買新的雪茄。這裏隻有三年前為你買好的雪茄,不知道還能不能抽?當時買了兩盒,還剩一盒。”
“三年前的雪茄,太好了。”薑伯倫是資深的“茄客”,他滿臉欣喜地從繼母手中接過杉木方盒,“酒越陳越香。雪茄也是越陳越香。三年陳的古巴雪茄是一級品,五年陳的雪茄是極品。”
薑伯倫打開杉木方盒,習慣地橫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連聲說:“好煙,好煙。”
孫麗媚這時嚓的一聲,劃了一根大衛杜夫火柴,為薑伯倫點燃了手中的雪茄。薑伯倫深深吸了一口久違的雪茄,仿佛全身每一個細胞都頓時感到舒坦。
“早知道這樣,我應當多買些雪茄,存放在那裏,讓它變成三年陳、五年陳。”孫麗媚說,“每逢氣候幹燥時,我就用濕布擦一下雪茄的木盒,讓濕氣滲到盒子裏。”
“謝謝媽媽。你不光是如此細心照料雪茄,還為我的獲釋多方奔走,為獄中的我送衣送食。我打心底裏感謝。”薑伯倫真誠地說。
聽到薑伯倫“打心底裏感謝”,孫麗媚打心底裏高興,隻是那一聲“媽媽”,令她不爽。雖說論輩分她確實是薑伯倫的繼母,可是她真希望薑伯倫有朝一日喊她“媚姐”甚至喊她“媚媚”。在她看來,老爺子薑傳賢太古板,而且年歲跟她相差太大,形同父女,而薑伯倫懂人情,知冷暖,雖說有些地方也像他父親那樣古板,比如眼下隻有她與他同處一室,並無旁人,他也喊她“媽媽”。
望著吞雲吐霧、享受著雪茄之樂的薑伯倫,孫麗媚問道:“伯倫,你這三年在哪裏度過?”
孫麗媚隻知道薑伯倫被捕,並不知道他關押何處。於是,薑伯倫細細道來,向孫麗媚講述關押在綠島的種種奇特經曆。
“還好,他們給你‘禮遇’,使你少受好多苦。”孫麗媚歎道。
薑伯倫還告訴孫麗媚,“黑旋風”施林最後對他說:“你雖說自由了,但是暫時還不能離開台灣去大陸。”他不知道這“暫時”到底有多久,是一年、三年,還是五年、十年。
“何必想念大陸?大陸哪有台灣好?我跟你一樣,都來自上海。自從來到台灣,就不想回上海。”孫麗媚聽說薑伯倫“暫時”無法回上海,那又細又長的柳眉不由得往上一揚,暗暗高興。她正想千方百計留住薑伯倫,不料台灣“安全局”竟然這麼“配合”,真是老天有眼。
“我很想回上海,那裏有我的太太蕭瀟,有我的女兒薑霄。”薑伯倫一說起妻女,放下了手中的雪茄,透露出無限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