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沿著台灣島東岸的環島公路北上。薑伯倫坐在後排右坐,從車窗望出去,太平洋無際無涯,驚濤拍岸,白色海鷗展翅翱翔,不時俯衝而下,從浪尖叼起銀光閃閃的魚。此時此刻的薑伯倫,宛如在海空之間任意翻飛的海鷗——他終於衝出牢籠,自由了!
望著薑伯倫那副得意的神態,施林提醒了一句:“薑先生,你雖說自由了,但是暫時還不能離開台灣去大陸。”
一聽“黑旋風”這話,薑伯倫的臉上立即閃現沮喪的神色。這表明,他的“自由度”還是有限的,還不如那搏風擊雨、縱橫海空的海鷗。
車過花蓮,抵達台北。台北街頭熙熙攘攘,人聲鼎沸,機車(台灣稱摩托車為機車)你追我逐,阿黃(指出租車。台灣出租車全部為黃色,故稱“阿黃”)成群結隊,往常司空見慣,今日卻新鮮刺激。薑伯倫終於重返人間。
又見青田街密密匝匝的綠樹,又見薑府高高的圍牆。
一陣門鈴聲響過之後,老劉打開邊門上的小方窗,見是薑伯倫,驚呼:“薑公子回來啦!”
孫麗媚喜出望外,急急穿著拖鞋,從屋裏出來,差一點在前院的小路上滑一跤。
門開了,薑伯倫走了進來,雖說因車馬勞頓而略顯疲憊,但是氣色不錯,神態自若。
正值星期天,薑鍾書一家三口也在家,也一齊跑了出來。
施林站在薑伯倫身後,朝孫麗媚三鞠躬,連聲說:“薑夫人,我代表‘安全局’,向你深深致歉!”
這時,薑伯倫以薑家之主的身份,把手臂朝客廳一伸:“施先生,請!”
步入客廳,又見薑傳賢巨幅將軍照,隻是四周的黑紗早已經除去,益發顯得光彩。施林在薑傳賢將軍照片前站定,又是三鞠躬。
“誤會,誤會,純屬誤會!”施林在客廳坐定之後,一再表示歉意。他對孫麗媚說:“三年前薑公子遭人誣告,在下又未細察,以致造成錯案,使薑公子蒙受冤屈,薑府蒙受不安,在下深深自責,上峰亦嚴厲批評……”
孫麗媚本想當麵斥責施林,由於施林已經接連道歉,也就隻得作罷。
施林深知,薑府不可久留,隨即起身告辭。除了老劉送他出門之外,薑家老小在客廳都端坐不動。
聽見邊門乓的一聲關上,孫麗媚隨即吩咐孫媳呂竹道:“拿紅酒來。除了小雨果之外,我們都喝一杯,慶賀伯倫平安回家!”
這時,薑伯倫注意到,躲在媽媽身邊的小雨果,三年不見,長高了許多,已經是四年級小學生了,差一點認不出來。而小雨果似乎對爺爺十分陌生,這也難怪,三年前爺爺隻在薑府住了三天。小雨果長得很壯實,一副聰明相,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簡直是他媽媽的拷貝。
呂竹招呼老劉也來,給每人斟了一杯紅酒,五個酒杯在薑傳賢的將軍照前麵高高舉起,薑府洋溢著團聚的歡樂。
薑伯倫俯下身子,讓小雨果也抿了一點點紅酒,共同分享這難得的喜悅。看得出,薑伯倫非常喜歡這個伶俐可愛的小孫子。
薑伯倫已經三年不知酒味,那天因為興奮,竟然一連喝了三杯。
薑鍾書告訴父親,這三年他很努力,已經是台灣師範大學曆史係的博士、副教授,呂竹也很用功,不僅翻譯出版了兩部美國小說,而且在《聯合報》副刊發表了許多散文。
“好,好,你們都很爭氣,這才像薑府門第出來的後代。”薑伯倫聽罷,連連讚揚。“你們還有一個任務,把小雨果培養好。”
薑伯倫說著,撫摸著小雨果碩大的腦袋,說道:“他的腦袋像愛因斯坦。”
薑伯倫的話,逗得全家大笑。
薑雨果小小年紀,居然也知道愛因斯坦,說道:“我長大了,也像愛因斯坦那樣,獲得諾貝爾獎。”
小雨果的話,又引爆一陣大笑。
“好,好,小雨果有誌氣,將來要成為‘薑·愛因斯坦’,要拿諾貝爾獎。”薑伯倫連連誇獎小孫子。
薑伯倫到家才一個小時,小雨果已經沒有了陌生感,偎依在爺爺身邊。薑伯倫第一次體會到含飴弄孫的幸福感。
呂竹說道:“雨果,今天晚上起,你不用陪太奶奶睡覺,你睡到爺爺那裏去。”
兒媳這麼一說,薑伯倫才知道,自從他被“黑旋風”抓走之後,孫麗媚不敢一個人睡在偌大的主臥室,一直要小雨果陪她睡。
孫麗媚則告訴薑伯倫,盡管他三年不在家,但是主臥室隔壁的次臥,一直保持三年前的原樣。她堅信,總會有一天,薑伯倫會回家,這一天果真盼來了。
薑伯倫正要說歡迎小雨果跟他作伴,孫麗媚卻對呂竹說,“我看,還是‘物歸原主’,小雨果還是回到你身邊去睡吧。他睡相不老實,會鬧得爺爺整夜睡不好覺。”
就這樣,在薑伯倫回來之後,薑府終於排定了“座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