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又紅了。楓葉是從綠到黃,然後逐漸泛紅,成為秋日裏最浪漫的風景線。薑鍾書步入四年級,而呂竹步入二年級。
在薑、呂兩家之中,首先獲知薑鍾書與呂竹相戀的,是薑家。薑鍾書跟爺爺無話不談。他在台灣師範大學圖書館門口見到呂竹那天,回家之後就告訴爺爺了。爺爺得知,呂竹就是那個送兩顆竹筍的姑娘,知道乃台灣師範大學生物係教授之女,頗為欣喜。在爺爺看來,呂教授之女,與他家門當戶對。爺爺是軍人,卻不喜歡住在軍人圈內,亦不喜歡與軍人攀龍附鳳,因為出自黃埔的他,深知蔣校長最忌軍人抱團結夥,所以他向來注意避嫌。
薑鍾書得知爺爺支持他跟呂竹交往,所以一向中規中矩的他,居然打破“陳規”,主動、熱烈地追求呂竹,不時向爺爺報告“最新進展”。
爺爺每當聽罷孫子的“戀愛報告”,總是說這麼四個字:“樂觀其成。”
相對滯後的是呂家。呂教授是台灣師範大學生物係主任,又是成就斐然的植物學家,集公務、科研於一身,無暇旁顧。雖說呂竹是他的獨生女兒,掌上明珠,但是在他看來,有他的太太全身心照料,就用不著他多費心了。
直至呂教授麾下的一位研究生在校園裏看到呂公主挽著一位男生的手,於是向呂教授報道喜訊:“名花有主了!”呂教授吃了一驚,這才意識到女兒已經進入植物學上所稱的“含苞欲放期”。
事關女兒終身大事,呂教授不能不撥冗為女兒把關。
回家之後,呂教授把這一重要信息告訴太太。呂太太得知女兒有了男友,萬分興奮,隻怪自己遲鈍,天天關心著女兒生活起居的她,怎麼一點也沒有發覺女兒正陷入熱戀。不過,家事向來由丈夫做主,她總是附和丈夫的意見,所以究竟是否讚成女兒選擇的對象,要由丈夫拍板定案。
當女兒騎腳踏車回家時,呂教授問道:“小竹,聽說你有心上人了?”
呂竹倒是顯得很坦然,說自己的男朋友,就是四年前送麵包果的那個小哥哥。
“哦,薑將軍的孫子!”呂教授一聽,就明白了,因為他作為植物學家,早就注意到隔著幾條小巷的一家私邸後院長著好多棵高大的麵包樹,這在青田街一帶是很獨特的,表明台北的氣候也適宜於麵包樹生長。正巧,四年前那家的孩子送給呂竹兩顆麵包果,他就用麵包果的籽在自家試種麵包樹。作為植物學教授,他原本隻關心麵包樹,不關心張家長李家短,所以他從不過問那幢私邸裏住著何等人物。很偶然,一位本係的同仁來訪,此人也是植物學家,他很有興味地觀察呂教授在院子裏用種子繁殖的麵包樹,說起薑傳賢將軍府邸的麵包樹如何茂盛,呂教授這才知道那家後院長著好多麵包樹的是薑府。呂教授久聞薑傳賢將軍大名,所以聽說女兒的男友乃薑將軍之孫,出自正派人家,懸著的心便放下一半。不過,官宦之家亦有紈絝子弟。雖說呂教授深知女兒為人單純,從無勢利之眼,但畢竟是他的獨生女,心頭肉,對於他來說,擇婿事關重大,所以務必要跟這未來的女婿見上一麵。
於是,他對呂竹說:“我們家的麵包樹已經又高又大了。這個星期天,你請小薑來看看。”
知道呂教授有請,薑鍾書又驚又喜又憂又懼,五味雜陳:驚的是呂教授怎麼知道了,喜的是呂教授主動邀請他,憂的是呂教授的態度不明,懼的是呂教授萬一投反對票怎麼辦?
薑鍾書問起呂竹,令尊的態度如何?呂竹說,父親隻是想見你一麵,別無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