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小巷的日式別墅(1 / 2)

高樓林立,車水馬龍,萬商雲集,人聲鼎沸,這原本是台北市中心司空見慣的景象。

然而走過鬧市,小巷深深。仿佛穿越時空,日式老屋,參天大樹,林間飛鳥,踽踽行者,組成了台北一幅泛黃的曆史畫卷。

巷道幽靜,綠樹成蔭,在榕樹垂掛的咖啡色長須之下,老屋牆腳一塊青石上豎刻著“青田”兩個大字。在老屋之旁、大樹底下,停著一輛輛鋥亮的豪華轎車,為這古巷、靜巷、小巷、窄巷、長巷增添了現代氣息。

青田街在台北是一條不起眼的街道。主幹道兩邊,橫著一條條毛細管般的小巷,呈“非”字形。如果說青田街像一艘長長的龍舟,那些小巷就是一把把船槳。在每條小巷巷口,綠底白字的路牌上寫著“1巷”“2巷”“3巷”……薑府就坐落在這許許多多小巷之中一條很不起眼的小巷裏。

春末夏初,台北已經顯得悶熱。滿頭飛霜的薑伯倫,手持鑲著鍍金把手的黑色司的克(司的克,英文Stick的音譯,即手杖。),沿著綠色隧道般的小巷,踩著從濃密樹梢漏下的點點光斑,曳足而行。薑伯倫雖說不是混血兒,但是那鼻子高而挺,上麵架著一副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博士那樣的深褐色框寬邊眼鏡,眼睛大而炯炯有神。大約是繼承了父親的遺傳基因,他的頭發略微有點卷,這頭發如果長在女人頭上,那是難得的天然長波浪,而長在他的頭上,雖然波浪小了點,也很俊美。他是台灣人眼中的外省人——他出生在上海,成長在上海,然而在上海人眼裏他是台灣人,因為他在回上海的時候手持台胞證。不難想象,他年輕時在上海灘,必定風度翩翩,帥哥一個。眼下他雖說邁入古稀之年,但舉手投足依然一派儒雅的紳士風度,算得上是上海灘的滄海遺珠——“老克勒”(“老克勒”來自英語Old Clerk,在現代,應譯為“老白領”,舊指在洋行工作、高薪、職業安全、有見識、有教養的中年職業人士。克勒,是指在政府、銀行、律師行、會計行工作的職員。)。

薑伯倫走到砌著高高圍牆的薑府。這圍牆原本是青磚外刷著白灰,幾十年來薑家卻從不打理,任憑白灰剝落,聽任青苔與野藤占領斑斑駁駁的牆麵,無形之中倒是跟這古巷融為了一體。

除了轎車進出之外,薑府那長了鏽斑的黑色大鐵門是“門雖設而常關”。薑伯倫雖說可以摁門鈴讓女傭吳青打開大鐵門左側的綠色邊門,但他卻向來喜歡用鑰匙自己開門,以便可以看看吳青正在幹什麼。三十出頭的吳青在薑家多年,早已經把薑家當成自己的家,然而在薑伯倫的眼裏,她依然是隔著一層肚皮的外人,一個“大陸妹”。

薑伯倫把邊門隨手帶上,那高牆之內便是他的世界,是薑姓王國。迎麵是花香撲鼻、翠草成茵的前院。紫色的蝴蝶蘭正在盛開,合歡、紫荊也含苞待放。院子裏最多的是一串串白色珠子般的良薑花,幽香沁人心脾。薑家如此偏愛良薑花,是因為花名之中帶有一個“薑”字。前院一棵巨傘般的大榕樹,仿佛象征著這個院子的歲月滄桑。此外,與眾不同的是,前院還種了許多一人多高、長著橢圓形葉子的樹,這在青田街一帶很罕見,來訪友人問了主人,方知此乃咖啡樹。

“先生,肚皮餓哦?今朝包了菜肉餛飩。”吳青正在車庫裏擦洗薑伯倫的座駕,那黑色轎車車頭上的標誌是一個銀色的圓圈,裏麵是個“Y”。一望而知,那是賓士(大陸譯為奔馳)轎車。聽見薑伯倫帶上邊門的聲響,吳青趕緊迎了上去,用上海話問候道。吳青的頭發長長的,通常用橡皮筋往後一紮,簡簡單單翹著馬尾辮。此刻她正在幹活,把馬尾辮朝上一盤,變成利索的丸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