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多晴,又逢蟹肥菊黃,各宮的嬪妃常常帶了宮女內監在庭院擺宴,暗彩織錦披風隨意搭在肩頭,指尖捏一隻通透白玉酒盞,靠著長椅閑話家常,再剝些肥大螃蟹,或楓林或水畔,均是一片愜意景象。
今年收成甚好,各宮及秋後賞賜下來的綾羅珠寶卻比往年減少了些,據皇後說,近來蜀地以西不太平,朝中征戰消耗巨大,後宮向來奢華成風,正好趁這此次戰事好好整頓一番。
柳心與鄧瀟瀟並未豪門千金,自然未養成什麼奢侈作風,好些個嬌生慣養的宮嬪卻是叫苦不迭,整日嚷著說什麼今年的玉成色不好、衣料不夠柔軟光澤,有心人將話傳到皇後耳中,少不得一番責怪。
天氣漸涼,常常能在內苑碰見陸芬儀帶著浩浩蕩蕩一隊宮女內監散心,三個月的身孕已能顯現少許,陸芬儀一襲鏤金百蝶穿花雲錦襖,白玉般的手腕透著一節碧玉鐲子,神色傲然,見了比她位分高的嬪妃也是做個樣子屈膝,因著腹中胎兒,一時無人敢於她置氣。
楚天青二十有二,膝下隻有一名韶玉帝姬,若陸芬儀此次誕下皇子,自是前途無量。
那日柳心與鄧瀟瀟共同去賞內苑楓林,火紅一片仿若燃燒的雲。遠遠地看見陸芬儀,柳心雙手攏在袖中向她施以平禮,口中笑道:“芬儀近日好興致,也是來此賞楓麼?”
陸芬儀高高揚著眉毛,不屑地瞥了鄧瀟瀟一眼,鄧瀟瀟忙屈膝道:“給陸芬儀請安。” “嗯。”陸芬儀鼻子裏輕輕哼出一聲,正眼也不看她,一甩袖子領著宮女大步向前走。
“狗眼看人低……”鄧瀟瀟氣道。“妹妹不用與她置氣,她現在這樣已經收斂許多了,要換了從前,怕是還要來刁難我們一番。”柳心笑道,大概為了平安生下皇子,陸芬儀有意識地減少得罪人的機會,若是再出來個心機比汀嬪更深重的,她怕是躲不過。
鄧瀟瀟想了想,亦笑起來:“是了,姐姐如今也算得寵,她就是再瞧不起我,也不敢當著姐姐的麵做什麼。”柳心微微一笑,望了眼天色:“皇上說要來我處用晚膳,時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鄧瀟瀟頷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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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嬪死後,畫屏宮主殿便空了出來,大小事務交由柳心主理。
正是日薄西山,身上蘇繡月華錦衫有些耐不住寒冷,柳心攏了攏衣領,“玉階,等會兒準備個小手爐,皇上晚上要過來,怕他耐不住寒。”“是。”玉階連忙道,“小主,晚膳叫小廚房準備什麼為好?廚子說他做的鳳尾魚翅是最好的,也很滋補。”
“滋補?”估計楚天青每日最常見的就是滋補菜肴,味道鮮美濃厚,吃多了隻會讓人生厭。“我記得前幾日他做的山珍刺龍芽味道不錯,再備個蟹肉雙筍絲,其餘都配些清淡菜肴。”
玉階應了聲往後堂去了。
暖手爐不一會兒便備好送來,黃銅質地,銀碳中特意加了幾許蘇合香。
“柳兒等了很久?”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楚天青才到,見柳心捧了個手爐,順手將身上的羽緞披風往她身上一搭,“可是冷了?”
“不,沒有。”她微微一掙,內心還是抵觸於他這樣親昵的,說著便將暖手爐塞到楚天青手裏,“早知道皇上要來,臣妾手忙腳亂的也不知準備什麼是好,吩咐廚子做了些清淡的膳食,還望皇上不要嫌棄。”
楚天青眉梢微動,隨即笑道:“清淡?倒正合朕意。”
兩人遂一同用過晚膳,月上柳梢,天色漸沉,楚天青挽著柳心漫步庭中,忽而輕輕歎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