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怎麼了?”方才就發現他眉間緊鎖,心中猜想大概是進來西南戰事煩憂,“可是憂心朝堂?”
“倒也不是,”楚天青搖頭道,“朝中大事均由謝太尉主持,另有輔國大將軍執掌軍事,幾位老臣早就將兵策商妥,並不需朕操心。”
“嗯……”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楚天青的語氣有幾分不快,“那皇上憂心什麼呢?天朝自有上天佑護,那邊塞蠻夷不過逞一時威風罷了。”
楚天青側眸望著她,“平定西番是早晚的事,”他朗聲道,“我天朝國富兵強,怎會懼怕他區區蠻夷?朕憂心的是朝中武將多半年事已高,新進少將好些個都是依靠裙帶關係攀附而來,並無多少武藝本領,主將已經選好,可副將人選至今未商定。”他頓了頓,柳心被他如炬目光瞧得有些不自然,“前些日子朕好不容易看中一人,他卻不願為朝廷效力……”
“誰如此不知好歹?”不明白楚天青為何莫名其妙跟她說起這個。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你的兄長,慕鬆寒。”
長久以來刻意回避的人名瞬間響徹耳畔,柳心隻覺自己的胸口劇烈起伏,好不容易讓聲音平靜一些,“真沒想到……哥哥會不願意呢。”她低頭望著欄杆之下一叢墨綠的灌木。
她沒有注意,身邊男子深邃雙眸此時更為漆黑,濃鬱好似一方稠硯。
“柳兒,你是聰慧的女子,應該明白朕的意思。”此刻的他毫無孱弱模樣,雙眼炯炯望她,那樣灼烈明亮的眸子幾乎瞧得她心裏發慌。“皇上是想……讓臣妾說服家兄?”柳心試探道,“可是,臣妾身為妃嬪,怎能回見皇上臣子呢?”
楚天青了然:“柳兒不必擔心,朕已想好,可以借著庵廟祝祭之名將你送出宮去,明著是往庵廟,暗著卻是讓你回幕府小住些時日。朕會安排好侍衛把手幕府內外,親信宮女也可隨你回府。你要盡可能利用這些時日勸說慕鬆寒,一個月為限,朕在宮中等你消息。”
“什麼?”柳心訝異道,自己莫不是聽錯了,楚天青竟要悄無聲息地將她送往慕鬆寒身邊?接著想起慕鬆寒仿佛是無心仕途的,明明武藝極佳,卻寧願做他的武散官。她想了想,為難道:“皇上,這事情還是慢慢計劃為好……”
“不必。”楚天青一擺手打斷,“朕已安排好人手,三日後送你出宮。今日前來也是特意來跟你說此事。”複而補充一句,“戰事緊急,刻不容緩。”
手中月白帕子被她擰成了條狀,心中掙紮萬分,既期望能再見慕鬆寒一麵,又覺得有些惶恐。然而帝王的決定是不容更改的,她想了想,終於點頭應道:“那麼,臣妾定不辱使命……”
“甚好。”楚天青將她攬進懷中,熟悉的龍涎香登時撲鼻而來,他的外袍很暖,或許抓著會有安心的感覺,然而依偎在這天下最為尊貴的男子身邊,她卻覺得沒有哪一刻會比此時更為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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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青走出畫屏宮的時候約莫戌時三刻。
秋端正從外麵回來,冷不防與皇帝打了個照麵,連忙屈膝行禮:“恭送皇上。”“起來吧。”楚天青並不看她,右手匆匆將一張淡黃色的紙卷攏進袖中。秋端眼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隻模模糊糊捕捉到幾個字:“慕……曖昧……”
“說得是什麼?”秋端蹙眉想了半刻,宮中隻有柳心一人姓慕,那“曖昧”二字又是從何說起?搖搖頭,幹脆不多猜想。
夜闌人靜,畫屏宮燈長久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