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夢不好意思地抹去淚水,握著他的手,深情地說:“青揚,睡得好嗎?我把你驚醒了。”
“是你的淚珠兒把我喚醒的。我知道你又在為我的身體傷心。對不起丫丫,總是讓你為我提心吊膽。我本來是要寵你、疼你、保護你,讓你快樂、開心、幸福的,可實際上,我在拖累你。唉……”
“青揚,”知夢打斷他,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你又說傻話了。我愛你,喜歡這樣陪著你,願意這樣陪著你。你隻要每天陪我說說話,我便感到很幸福。青揚,我不要你胡思亂想。哦,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知夢不等洪青揚回答就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
一抹陽光照射進來,經過知夢和張嫂精心布置過的房間,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無比溫馨,分外多情;而那盆青翠欲滴的蘭花,使整個房間顯得生機勃勃。
洪青揚看到蘭花的一刹那,像是久在沙漠行走的人發現了一股清泉,眼裏立刻放出一束異樣的光芒。他望著站在窗邊笑眯眯的知夢,感動、不安兩種情緒油然而生。
“喔,丫丫,你真是個小精靈,隻是,這太奢侈了。”
洪青揚說著就開始打量自己這間煥然一新的屋子:隻見兩條絢麗多彩的拉花,沿天花板對角線,交叉著拉向四個牆角,兩條拉花的會合處,垂下一個紙質紅燈籠,燈籠下懸掛著一個紅底燙金的“福”字;玻璃窗的正中,一個大大的、火紅火紅的中國結,從窗簾杆上流水般地垂下來,在陽光的映射下,那麼耀眼,那麼醒目。
知夢走到洪青揚身邊坐下,並不去理會他剛才的那番話,而是笑吟吟地問:“還沒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告訴你吧,今兒是臘月二十四,小年!今天咱們吃茴香豬肉餡餃子,好不好?”
“哦,都小年啦!在我們家鄉,家家戶戶該忙著請灶王爺回家了。”洪青揚望著窗外,思緒立刻回到了湖南那個青山環抱的村莊。如今,風燭殘年的老父親還生活在那裏。想到父親,一絲愧疚之情襲上他的心頭。從軍幾十年,功業雖然可聊以自慰,但卻忽視了人世間的許多親情,忽視了許多永遠不能再來的東西,其中,常令他耿耿於懷的是母親離世時沒能為她送終,這成了他永生的遺憾!本想把對母親的愧疚在父親身上補償,可自己偏又遭遇不幸,使得這樣一個小小的心願,也不能完成,並且,很有可能還要讓父親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人生之大痛!……每想到這些,洪青揚就愈發思念生他養他的那個小村莊。
半晌,洪青揚才從遙遠的遐思中回過神來。他把目光轉到知夢的臉上,一隻手拉起她的手,另一隻手指指屋子,說:“丫丫,你給了我一個意外的驚喜,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不過,”他對知夢笑笑,那笑容讓人感到很苦澀,“這些已經不屬於我了,任何節日對我來說,都和平日沒什麼兩樣……”
“不,青揚,”知夢連忙打斷他的話,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嘴上輕輕吻了一下,輕聲地說,“隻要你還愛我,隻要你常想想我是多麼愛你、需要你,你就不應該對生活失去興趣!”
洪青揚拍拍知夢的手,說:“哦,小丫丫,你總是讓我無話可說。哎,前幾天你好像說要把那些文稿寄給哪個出版社,寄出了嗎?”
知夢伏下身,在他臉上深情地吻了一下,說:“還沒有,我想再理一遍,盡量少出些錯字、別字;還有,現在是年根,寄去了人家也不一定有時間看,過了年再說吧。哎,青揚有兩件東西我本打算等到大年初一那天再拿出來的,可我沉不住氣了,現在就想給你看,好早點讓你誇我!”知夢說著站起身走向大衣櫃,從裏麵拿出兩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她將外包裝除去,把大衣和圍巾一一拿出來,捧到洪青揚麵前,說:“我給你選的過年禮物,喜歡嗎?”
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陰影從洪青揚的臉上滑過,但隨即消失了。他故作很認真、很高興的打量著展開在麵前的衣服,然後開心地說:“喔,太好了,很對我的心思,我很喜歡。等會兒你就給我穿上好嗎?”
知夢見洪青揚如此開心,得意地笑了,笑得非常甜美。
洪青揚望著年輕美麗的妻子,心像被皮鞭在打,一抽一抽地疼。麵對這個美麗善良、深深眷戀著自己的女人,他常常感到自己在用一把自私自利的刀子,悄悄剝刮著她瑰麗多彩的生命。
中午時分,室外暖融融的。知夢將洪青揚推出房間,在自家院子裏讓護士小王給他們拍照片,小王和張嫂也吵吵著要和洪青揚合影,知夢便一一給他們照了幾張。
整整一天,洪青揚都顯得很開心,很愉快。
晚上八點左右,洪青揚在知夢還跟他說話時,便打起了瞌睡,不一會兒,就發出了均勻的鼾聲。知夢又在他身邊坐了一會兒,跟值班護士交代了幾句,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她穿上大衣,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