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風受訓
1938年,年僅16歲的熱血青年李季,由河南投奔革命聖地延安,在抗日軍政大學學習結業後,開赴抗日前線,實現了抗日救國的理想。1942年底,因病離開了刀光劍影、戎馬倥傯的戰場,輾轉回到延安。1943年春被分配到靖邊縣完全小學任教。同年秋,一張秘密紙張,由康生把持的社會部傳到了靖邊縣委:“李季在河南時曾參加過一二·九運動,後加入紅旗黨,混入延安。”縣委書記惠中權反複斟酌,覺得既不能冤枉好人,也不能放掉壞人;既不能不執行上級整風的指示,也不能傷害一個革命者的積極性,於是很策略地采取了辦法:調李季為五區文教助理員,與縣委青年救國會主任許海珠同住一個宿舍。這些李季完全被蒙在鼓裏,他以為完全是組織的正常調動,仍一心一意搜集整理民歌,與許海珠一同下鄉,專心致誌地工作。但他哪裏知道,許海珠是受組織委托專門監視他的,許海珠同誌隨時把李季認真工作的表現和積極的思想態度如實彙報縣委,惠中權同誌也認為這是一股妖風,但不敢明講。一個月後,三邊地委指示,調李季同誌去定邊“開會”。由於當時梁鎮、安邊是紅白扯鋸地區,縣委派米子珍等同誌從鳳凰區、吳旗轉大彎把李季等人送到定邊。
這次去“受訓”的大都是外地來三邊的知識分子,一些年齡大的人心灰意冷、愁眉苦臉、思前想後,當時隻有21歲的李季,活蹦亂跳,仍然研究著碎本本上錄下的信天遊民歌。有人暗地說:“這個青年人真單純,‘受訓’來了,還這麼樂嗬?”經過三個月的“受訓”,李季的“特務”問題弄清楚了,隻是參加過一二·九學生運動示威遊行和張貼標語,並沒有參加過什麼紅旗黨,是來延安參加革命,在抗日前線受過戰鬥洗禮的好同誌。問題清楚了,他又派回在靖邊縣政府工作。
“蒙古族的朱紅兵”
1956年夏,李季與姚以壯、朱紅兵為撰寫電影劇本《銀川曲》,來到了上海。姚以壯是李季在靖邊完小、三邊報社兩次同事的老戰友,朱紅兵是李季在鹽池工作時的老熟人。這天,他們利用午休時間參觀中蘇友好農業展覽,下午約好去拜訪著名作家巴金。農業展覽館比較大,轉完時發現朱紅兵同誌不見了,尋了幾處沒找到,等了一會還不見來,要再一起找怕費時間,分頭找怕再失散。他倆十分著急,擔心怕誤了下午的預約會見,姚以壯同誌提出了廣播找人的辦法。他倆來到廣播室,可是人家播音員說,我們這裏隻找小孩子不找大人。李季同誌一聽沒招了,十分擔心誤了下午的事,就急忙說:“同誌,我們這位同誌是蒙古族,隻能聽懂漢語不會講漢語,不然真的會找不到的!”這樣一來說服了這位播音員,她的聲音在廣播裏響起來:“蒙古族的朱紅兵同誌,你的同誌們在展廳台階前等你,請趕快前去聯係!”不一會朱紅兵同誌在台階前與李季、姚以壯會合了,他們都高興地笑了起來,又看看表就乘車前往作家巴金住處,途中李季開玩笑地說:“你這個蒙古族的朱紅兵真難找啊!”
《回延安》與李季
《回延安》是賀敬之的一首信天遊詩作,幾十年來選入中學語文課本,被青年人傳誦,李季與《回延安》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1956年元月在銀川市采風的李季同誌,給中國作家協會書記處寫了封信,前一部分彙報了他采風情況,結尾時把自己與同他一起在靖邊教過書的陝西團委書記白紀年同誌交談中一則消息寫了進去:“途中過西安時,曾訪問青年團陝西省委書記(也是三邊的老同誌),據談,1956年3月1日,團中央將在延安召開五省(自治區)青年造林大會,他們正在進行緊張的準備工作。請考慮,屆時可否派遣一些作家前往參加,一則訪問造林積極分子,二則也可訪問一下聖地延安。”作協書記處在收到李季信後,采納了李季的建議,決定組織一些作家前往延安,賀敬之就是其中的一位。
當行車愈接近延安時,賀敬之同誌心潮澎湃,當年編寫《白毛女》歌劇的情景又展現在眼前:延安的窯洞、延河的水,十年前離開延安的時刻,使他思緒萬千,浮想聯翩,心口在激動地跳,熱淚在不斷地流,靈感在閃現。從開始的“心口呀莫要這樣激動地跳,塵土呀不要把我眼睛擋住了。手抓黃土我不放,緊緊貼在心窩上。幾回回夢裏回延安,雙手手摟住寶塔山。”又寫到親人們招呼接待的“米酒油饃木炭火,團團圍在炕上坐。窯裏頭圍得不透風,堖畔上還響著腳步聲。”最後寫到“身長翅膀腳生雲,再回延安看母親!”這首真情實感的詩,很快就發表了,在全國引起了很大的轟動。事後賀敬之多次見到李季,連連表示謝意,李季謙虛地說:“還是你的功夫深,老李隻不過是個推薦人!”
生命的最後一天
1980年3月8日清晨,時任《人民文學》主編,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書記處常務書記、黨組副書記的李季同誌,正在家裏伏案寫作著《三邊在哪裏》。上班時間到了,他急忙把文稿放在寫字台上,趕到了作協。與創作聯絡部的同誌們,一起共同商量安排作家、評論家、編輯們深入生活實踐創作事宜。12點以後,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趕回家裏,途中他想著下午一定要去醫院探望老作家丁玲同誌,還要去招待所看望《人民文學》邀請來京寫作的幾位青年作家的事。
匆匆忙忙吃過午飯,他又坐在了寫字台前,放好了《三邊在哪裏》的稿紙,投入到思念三邊的真摯感情中。三次文代會後,一副主持作協全盤工作的重擔壓在了他的肩上,可是粉碎“四人幫”後的喜悅使他忘記了嚴重風濕性心髒病情,多次推遲拒絕住院和療養,一心撲在了文學組織和編輯工作上,爭分奪秒地工作著,突然他的夫人李小為聽見他手中握的筆掉在了地板上的聲音,緊接著看見他的頭伏倒在寫字台前。她深知李季的病情,馬上通知醫生趕來搶救。單位知道情況火速趕來,他已被阜外醫院救護車接走了。許多文藝界同誌都焦急地來到急診室,盼望著他能醒過來,但他卻就這樣急速安詳地永遠睡著了……
三邊在李季心裏
——兼《七筆勾》古今小考
當代著名的詩人李季同誌,在他逝世那天的清晨,還伏案寫作著散文《三邊在哪裏?》(載《散文》1980年第4期)。在詩人留給我們最後這篇沒寫完文稿的字裏行間,傾注著李季同誌與三邊人民的真摯深厚情感。李季把三邊譽為他的第二故鄉本土,把三邊人民作為他相依為命的親人,他把這種真實的情感用文字表現在了自己不朽的作品中。就這樣詩人覺得還不夠,又寫《三邊在哪裏?》這篇散文,準備更具體、更生動地寫出他與三邊人民為命相依的血肉聯係。然而文未寫完人竟去,弦斷餘音難尋覓。盡管李季同誌的夫人李小為努力搜尋出“三邊在我心裏”的原稿答案,但這給我國文學史上留下了李季同誌身入三邊、深入三邊、歌頌三邊、懷念三邊的一頁空白。在《三邊在哪裏?》的後一部分,詩人要通過《七筆勾》來說說對三邊認識的變化。《七筆勾》就成了我們要唱完這支歌的唯一音符。現在我們就《七筆勾》古今小考,談談三邊是怎樣刻到了李季心裏的。
遠在唐代,現在陝西的靖邊、定邊和寧夏的鹽池,就分別設過長澤、白池和鹽州縣。由於這裏位處邊關,外受侵淩,兵荒馬亂,歲無寧日,民無寧夜。人們縈念國運,渴望安寧,追求靖綏,分別象征性地稱這三個地方為靖邊、定邊和大興。隨著時代的變遷,行政區劃的變革,清以後靖邊、定邊仍設縣留原稱,大興設縣改為鹽池,民國期間又增設過一度安邊縣。抗戰期間,陝甘寧邊區設過三邊分區,隸轄靖邊、定邊、安邊、鹽池、吳旗五個縣。這樣三邊自然地理的概念,在人們的印象中就愈來愈深刻了。
《七筆勾》舊詞流傳於三邊一帶是清光緒年間的事。“七”是辭賦中的一個專題,開始於西漢著名賦家枚乘,後來到東漢、魏亦有仿作,大體是七段文字寫七件事。《七筆勾》亦是按“七”的賦格律寫成的七首古詞。《七筆勾》,據傳是清朝光緒派到三邊一帶的巡察官員、朝內翰林院士王培盞(字齋堂)寫的。當時從朝廷和地方的官員分為主戰和主和兩派,主戰派主張抵抗外侮,平息動亂,加強建設;主和派為挽救腐朽統治,即主張割讓地盤,緩和局麵,屈服於外侵勢力,這個王巡撫是純屬主和觀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