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翻身趕跑了崔二爺,
死羊灣變成了活羊灣。
死羊灣以後按人們想象,也有人叫死狼灣、活羊灣。以後村裏一位老先生說還是叫廣羊灣好,於是20世紀50年代末又改成了廣羊灣;文革後有人把羊字改成了陽字,於是就成了現在的廣陽灣(席麻灣鄉廣陽灣村委所在地)。
其二是:清末綠茵村張姓財主,光景愈過愈好,田地種得多出租得更多,牛羊養得也多,草山梁一見羊群都是他家的,他們專門搞了個羊場子,由許多羊圈圈著四五千隻羊早出晚歸。一年羊得了病,從羊圈至草圈邊,再到整個羊場子的一道灣裏,羊死下一灘又一灘,一灣又一灣,從此人們把這個地方叫成死羊灣。長詩裏有這麼兩節都和這個傳說差不多:
一個算盤九十一顆珠,
崔二爺牛羊沒有數數。
三十裏草地二十裏沙,
哪一群牛羊不屬他家?
靖邊流行的民歌裏“四十裏長澗羊羔山,好婆姨出在這張家畔”一句。四十裏長澗指的是靖邊縣城西南三十多公裏處澗峁梁廣闊地區,包括現在席麻灣、楊米澗、新城鄉和東坑鎮的各一部分,還有王渠則鎮的大部分,統稱西澗。《靖邊縣誌》光緒版本,靖邊八景中有“西澗丹林”的記載,記敘西澗當年水草豐盛,樹木成林,夏日萬樹濃蔭處處接,一片綠雲世界;秋日,看霜點樹葉滿山遍窪五顏六色,十分壯觀,乃為靖邊一景。
長詩《王貴與李香香》中的主要人物有王貴、李香香、崔二爺,長詩寫王貴是:
地上沙柳綠蓁蓁,
王貴是個好後生。
身高五尺渾身都是勁,
莊稼地裏頂兩人。
詩中寫李香香是:
山丹丹開花紅姣姣,
香香人材長得好。
一對大眼水汪汪,
就像露水珠在草上淌。
詩中寫崔二爺是:
黑呢子馬褂緞子鞋,
窪窪裏來了崔二爺。
一顆腦袋像個山藥蛋,
兩顆鼠眼笑成一條線。
兩句為一小節的信天遊,把長詩中的三個主要人物外貌和內心勾勒得清清楚楚。雖然各隻用了兩小節,但活靈活現地展現在了讀者麵前,而且銘刻在讀者腦際。當然作為文藝作品,這是虛構的人物,是詩人把他接觸和搜集許多人物形象縮合為作品中的王貴、李香香、崔二爺,而且這些人物的原型在現實生活中也是存在的。
先說王貴的原型,現廣陽灣有一家姓方的,在早生了三個兒子,長子方炳秀,次子方炳成,三子方炳英。次子三子英年早逝,二子留下的一雙兒女由長子撫養成人,生的孫子叫方尚明,一子頂三門,1998年去世。方炳秀乳名叫方貴,曾與本村女青年張梅英有過戀愛關係,山盟海誓,捏泥娃娃表心願,但因女方家堅決反對,未成姻緣,以後他雖有過兩次婚姻,但都很短暫,一生基本獨身生活。方炳秀於20世紀40年代,參加過三邊運輸隊,後又回到廣陽灣,當過多年大隊的飼養股長。1958年,他與廣陽灣幾個老鄉曾往西安運過任務羊,歸來途中在黃陵住了一個晚上,當時任黃陵縣副縣長的張青(即張梅英)招待過他們,給其他每人20元,給方炳秀50元錢,並安慰他好好勞動,好好生活。以後他又當了大隊的護林員,整天在山峁圪梁大隊的林地巡回管護,娃娃們把他稱作“王貴爺爺”,他也不反對隻是哈哈一笑。1965年中央芭蕾舞劇組來廣陽灣體驗生活時,他和劇組同誌一塊勞動一塊唱信天遊,一塊交談幾十年前的情況。1970年,僅僅60歲的他因病在村裏離開了人世。
其次說李香香的原型。筆者原來就聽過這麼一則傳說,清嘉慶年間,山西沿黃河畔一個縣有個叫張必得的孤苦零丁的小夥,以賣柴為生,一日算命先生對張說,此地不宜你生存,過河向西南行居亦可有富貴,能得妻得子得財。張聽後即以碰命的心態過黃河向西南行,他站起離門,坐地為家,數日後行至張家畔附近,稍加休息又向西南行至火燒溝。夜幕降臨,他心裏盤算是繼續往前走還是就地停歇,這時看到後麵一老頭趕一騎女子的驢過來,寒暄後結伴前行,到一把樹王喝水處,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老漢對後生說,你們先歇一歇,我去解個手,然後就鑽進了路旁的叢草中。過了好一刻張自言自語說:“怎麼還不見回來?”那女子邊哭邊說,他怕是不會回來了,此處深山曠野,有狼蟲虎豹出沒,你若走了,我隻能成為煙墩山的野鬼了。幾句話說得張黯然淚下,這荒郊野外,我一個四海為家,飄落江湖之人,哪能再收留女子,但又一思人怎能見死不救呢?互相表明後,結拜盟誓繼續同行。行至馬家圪坨,在一個爛窯裏住了下來,他倆就在那裏相依為命,過起了光景,過一些時間又生了兒子。以後在翻地中挖出了些散碎銀子,小兩口抱著小寶貝驚喜若狂,此後又在死糜子圪坨一帶置房買地,並招呼老家來人過成了好光景。1980年筆者在靖邊縣誌辦工作時,細閱了光緒年靖邊縣令丁錫奎編的《靖邊縣誌》稿,在四卷補遺《張姓職銜》欄中看到:“鎮靖堡綠雲村,俗名死糜子圪坨武生張檀述:其曾祖張必達嘉慶年由監生加捐候選道員、祖張鵬、道光年武舉,此伯支也……張鳳由武舉任杭州衛守備……”當時我想這地名相符,“達”“得”同音,有必要進一步了解,但多少年沒有準確結果。說來也巧,1987年我在文化局工作時,縣城河東出現“嘉慶丁卯科武舉例贈武略騎尉顯考享壽六十諱張鳳”墓,我參與了整個墓群挖掘工作,後經專家考證和張姓後裔確認,得知傳說中的張必得與誌稿中的張必達乃一個人,張必達(妻藺氏)、張淩宵係胞弟兄,他們子輩為鳥字輩,孫為聯字輩,曾孫為木字輩,再往下排為士字輩、業字輩等等。張鳳、張鵬為張必達所生;張、張、張鶴為張淩宵所生。張鳳在縣城河東埋葬,上邊無父墓隻有母張門藺氏墓;張鵬在東高峁埋葬,上隻有父張必達墓而無母墓,這與張門相傳,兄弟二人不和生前誓言不入老墳的情況完全吻合。張姓人家開始一貧如洗,白手起家,艱苦創業。後來光景過好了,既有田地有牛羊,還有功名,按縣誌稿記載,張必達本人由監生加捐候選道員,張鵬是道光武舉,張鳳是武舉任杭州守備;張鶴由庠生舉孝廉方正;張由武舉歸選衛千總。到了張必達第四代傳人木字輩,開始衰敗,靖邊傳說中有張模在大煙燈下揚胳膊賣地一說,就是講的張姓大戶由張必達曾孫張模當掌櫃,因染上大煙癮,揮霍錢財,睡在大煙燈下,一邊抽大煙,一邊給人賣地收銀子,胳膊一揚上百坰的地就賣掉了,然後再用銀子買大煙抽。到了張培真輩,因典富漢崾黅田俊傑的羊,結果不到二年賠了,按約賠人家土地和四孔磚窯,才逼迫搬到了死羊灣租教堂洋人地種。張青屬業字輩,她三個哥哥分別為張振業、張錄業、張守業,均是張培真的兒女,她們祖父是張士正,這樣算來張青是張必達的第七代傳人。張青1911年生,乳名青玲,11歲賣給安塞麻子河村楊禿子為童養媳,兩年後隻身偷跑回家。16歲時與方炳秀自由戀愛,這事家裏堅決反對,又以重彩禮正式許配楊禿子為妻。18歲與叛變革命的楊禿子分道揚鑣,偷跑回死羊灣,一眼看到與方炳秀成婚無望,家裏不宜久待,毅然起名為張梅英參加了革命,後與紅軍林恐山(曾任山西交城縣委書記,黃陵縣委副書記)結婚。1939年更名為張青,與丈夫一同奔赴抗日前線,在山西交城縣任婦女救國會主任,1942年夫婦回延安工作。1958年林恐山去世,1963年又與黃陵中學離異教師馮錫五結婚。1972年離休,現在西安大興善寺的一個幹休所院與孫子一塊居住,兩個兒子在某大城市工作,生活事業均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