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節 釣魚(3 / 3)

我看老高臉綻開著,林非那張偵探麵孔也露出笑意:“不容易啊,二位!”

“隻有老人家高興,我們才能高興!”

當麻將上桌,第一個四圈派司過去,宵夜。那排場他媽的簡直絕啦!小吃喝內容且不論,僅是器皿一項,精美得無與倫比。老高說是:“豪華算什麼?窮奢極欲算什麼?真正的貴族,不講這些。”焦老雖然早年討過飯,但革命成功之後,也過著神仙般日子,不禁感歎:“要說生活,佩服你們年輕人哦!”

“托您老的福嘛!”

第二個四圈,我才發現,我為什麼需要感冒了。上家是那位偵探,絕對吃準了我想要什麼牌,吊我胃口。害得我想做做不成,不想做又心癢。有時,就差一張兩張牌,急得我抓耳撓腮,直到最後,他放出一張,連忙吃進再吐出別的;誰曉得下家焦老把麵前牌推倒,和了。老高直搖頭:“作家作家,是不是給你片阿斯匹靈!”這兩位麻將大師耍弄我和比我還差的焦老,易如反掌。

老先生打麻將和他釣魚水平近似,仍停留在以得失計快樂的階段,屬於淺層次的享受主義者。連和幾把,小眼睛眯起來,話也多了。要是手氣臭,麵前籌碼見少,便用經常遞來的小毛巾擦汗。然後,有許多可樂的小動作,擠鼻子,吮牙,撓頭,抓耳朵。因為我和焦老隻是麻將桌上的預科生,他老人家說對了:“劉作家,你釣魚我比較敬服,至於這東南西北中,也許燒未退,未能充分發揮!”這樣,牌桌上隻有我和這位在H市工作了三十年的焦老,真打,真計較輸贏。而誰贏誰輸,命運掌握在老高和林非手裏,整個節奏絕對由大偵探控製,因為老高要應付半夜來的電話,公司業務忙。這樣,夫人便上桌了,嗲聲嗲氣,故意彎身過去幫焦老拆對算和,好多贏幾番,那天真爛漫,也挺討人喜歡。我和她對坐,也深為她那法國香水所陶醉。

福爾摩斯真是國手,他能讓焦老輸得不名一文,然後借他翻本,又能使全桌的籌碼都跑到他麵前堆積如山。其實籌碼沒有任何意義,隻是遊戲的計值標誌,焦老眼睛又眯成條縫。這時他最開心,高誌強就談開發公司的苦經,電話來得也及時,討債的,要帳的,他回答得挺光棍:“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而且挺仗義,“我絕不賴帳,錢有,隻是有人作對,卡著,等等吧,我絕不學楊白勞——”

焦老都給逗笑了:“你呀!”

牌桌上風雲變幻,籌碼朝我集中,老先生臉漸漸黑了,開始擠鼻子,吮牙。林非有一搭無一搭地開導高誌強:“算了,和小米粥較什麼真,不就是沒朝他燒香磕頭嗎?小人!”

“誰是小米粥?討厭!”焦老輸得心煩,不願意添亂。

高誌強假裝遮掩,“這事兒,您甭過問,年輕人,傻狂,誰也不在他眼裏,腦袋一熱,瞎說八道,您聽了都會背過氣去!”他捏出一張牌來,說:“作家,我這張七餅成全你了吧!我看你想做十三不搭吧?”

“你要早給我就好了。”我已經另起爐灶。

“那算了,我另打一張——”他想把牌收回,沒料到焦老急了。“這回你當白毛女都不成,我聽的就是這張!”這一把,旗開得勝,滿貫,老先生牌運又轉了,一直到天亮,賭運不衰,而且越贏越順手。我可晦氣透了,沒有一把開和的,最後,我大概真感冒發燒了,頭暈目眩,連餅和索都分不清,更甭說他們議論的小米粥了!

焦老安慰我,到底老同誌了:“啊呀,劉作家,看你臉色鐵青,輸急了上火不是?我們又沒有真的賭錢麼,何必那麼計較?”

我想想,可也是,笑了。

焦老坐車走了,他挺忙,雖然退了下來,好像也並沒有閑著。我實在佩服他的幹勁,不知又和市裏研究什麼事去了?

我可是精疲力竭,高誌強說要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陪我走幾步。我說:“老高,實際上的贏家是你!”

他沒吭聲,一路走一路扭著老年迪斯科!

“依我估計,小米粥大概要成棒子麵粥了!”

他不扭了,站住:“老劉,你知道西方有句諺語,沉默是黃金吧?”

“那我倒要問問,大獎賽,我不明白,那塘裏的魚像瘋似的咬鉤,為什麼?為什麼?”

他笑了,笑得那樣開心:“我讓他們整整停止喂食三天,你要掉進塘裏,沒準連你也吞吃了!哈哈哈哈……”

我怕他高興得要唱《打虎上山》,便招招手,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