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斯眉宇間的愁色更重,壓低聲音道:“山特大人,你有所不知,在你離開的七天裏,疫情已不能再控製在北宮範圍了,它如同鬼魅般遍布了整個皇宮,上麵的大人們已頒發命令,所有疫情的殉難者,統統原地火化。”
山特為之震動,低聲道:“什麼!你說……”
戴斯說:“是的,他們僅僅是昨夜南宮的殉難者而已。”
山特有點明白戴斯的臉色為何會變得如此難看了,因為自己的臉色也正向他看齊,布魯菲德站在前列,加上他的聽力過人,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心中叫苦,看來死神已徹底把法考爾金的皇宮給占領了,隻望自己不要成為他腳下的俘虜。
穿過恢宏的正殿,布魯菲德這批新人們也無心觀賞了,他們看起來都有點憂心忡忡,畢竟剛踏進皇宮,就看見這麼多屍體,原本激昂的心情已被打壓了下去,明媚的藍天似乎也失去原來的生機。
正殿之後是第二庭院,這裏全是仿水晶建築,甚至包括一花一木,也全是用仿水晶製成,皇室的窮奢極侈,盡見於此。
不過這裏的內部裝飾很多都是後來修複的,大多地方已經喪失了原來王朝時代的奢華氣質。
山特在這裏停下了腳步,回過頭時,臉上的憂色已換成了平常波瀾不驚的祥和神態,他打量著眾新人,覺得確實有必要說點什麼來鼓舞一下士氣。
周圍水晶的光華映照在他臉龐上,顯得有點夢幻之餘,也顯得有點妖異,布魯菲德已暗暗給這第二庭院下判斷,這是一個極容易產生審美疲勞的地方。
山特先生清了清嗓子,把眾人剛才所看到的一切,描述成皇宮一次並不常見的意外事件,請大家不必憂慮,各位在法考爾金的前途是充滿光明的,等等。
布魯菲德心不在焉的聆聽,心想法考爾金大概還想把鬧瘟疫的事情隱瞞吧,為了避免恐慌的想法是好的,但這裏的人們並不是傻瓜,當真相慢慢暴露於人前,恐慌將會像海嘯一般爆發,把皇宮、甚至整個托瑪納都淹沒其中。
人們大多都是一種喜歡自我欺騙的動物,山特這一番話明明缺乏說服力,但對於這批來自訓練營裏新人來講,士氣已大受鼓舞,畢竟他們更願意相信自己在這裏的未來是美好的,所以便選擇相信山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自我欺騙是愚蠢的,但也是幸福的,最起碼他們不再擔心隨時降臨在頭上的死亡陰影。
像布魯菲德這樣的人是聰敏的,同時也是苦惱的,因為他就算洞察了真相,也無法改變眼前的事實。
隨著漸漸深入皇宮,布魯菲德的心更涼了,他發現不同方位的遠方都飄起了黑煙,皇宮不可能同時在這麼多個地方做飯,那隻能說明,在皇宮不同的角落裏,很可能正有不同的死者們被焚燒著,火焰能阻止死者繼續傳播瘟疫,但也能燃點起智者心靈深處的恐慌。
布魯菲德發現法考爾金皇宮的形勢實在太糟糕了,他開始大動腦筋,如何離開這個見鬼的地方,他想,我無比的渴望著權力,但如果在生命收到威脅的前提下,我願意把它遠遠踢到一邊。
但像他這樣微不足道的一員,離開又豈是輕易能夠做到的?尤其是現在這樣的非常時期,恐怕自己立即上前毆打山特大人一頓,也未必馬上被驅逐出托瑪納。
山特把他們帶到了皇宮的人事廳,那裏早有大大小小十幾位各個部門的官員在等候了,他們如饑似渴地望著這批新人,仿佛求賢若渴,但這更令布魯菲德相信,現在皇宮到底有多缺人手。
很快,他從人群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家夥擁有相當不錯的樣貌,皮膚白皙,看起來相當年輕,恐怕不比自己大幾歲,自己曾在平民區的酒吧裏狠狠地侮辱過他,他想必一直懷恨在心吧……
布魯菲德慌忙把頭低下,在這樣的場所碰上仇家可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尤蘭塞恩也把頭低下了,畢竟這樣令人印象深刻的家夥並不是那麼容易忘懷的。
布魯菲德心想,對了,那家夥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叫德加爾吧……
這個名字立即便從山特的口中吐出了:“德加爾,怎麼會是你來?強克大人呢?”
強克是德加爾的上司,德加爾連忙答道:“回山特大人,強克大人身體不適,所以派我來了。”
一聽“身體不適”這樣的敏感字眼,本站在德加爾附近的官員立即條件反彈似的躍開兩步,德加爾全然沒有了當日在平民區所見的囂張氣焰,他識趣地後退了一小步,一臉無辜地苦笑著。
“那查瑪大人呢?”山特又問,顯然來這裏挑人,遠遠還沒有輪到德加爾。
“查瑪大人也有點身體不適。”德加爾仍是恭恭敬敬地回答,發現四周的人與他的距離更遠了。
山特咳嗽了兩聲,也慢慢往後挪了一步,沒再問下去,歎道:“唉,你們北宮也真不容易,好吧,這次就讓你們先挑吧!”
“謝山特大人!”德加爾深深一躬。
他走近這群新人們,目光逐一掠過,本已從布魯菲德身上移過,馬上又轉了回來,他眼睛忽然一亮,已把布魯菲德和尤蘭塞恩給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