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布魯菲德在樓梯轉角,看到兩個常年勾心鬥角的資深預備成員,也仿如摯友般交頭接耳,心中不禁苦笑,這個世界確實現實得十分徹底。
他忽然想起剛才在餐廳裏,塔米大叔除了以特別豐盛的餐點款待,還特地為他們兩人配製了兩杯口感特別好的飲料,當時他說:“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飲料,是由惡意和謊言,再加上大量奉承、少量事實配製而成,口感非常好,就像你們現在所喝……”
塔米指了指天花,以示“上層官員”,說:“幾乎每個人很喜歡,尤其是他們,盡管這東西能大幅削弱他們的洞察力。”
他歎了口氣,又道:“孩子們,皇宮裏到處都有這種飲料啊,如果你不想成為惡意中傷的對象,那就學會友好地對待每一個人,哪怕僅僅是表麵,也要做得足夠的友好啊……這就是我老頭子這些年在托瑪納生存的最大竅門了。”
尤蘭塞恩滿懷感激地望著塔米,深以為然地點著頭,布魯菲德表麵也是這麼做的,心裏卻不以為然,違背自己個性而變成一塊光滑的石頭,那生存還有什麼意義呢?更何況塔米大叔把這當成生存的法則,所以他現在正站在法考爾金的底層,那樣牢牢占據著自己的位置又有何用呢?
人真是一個奇怪的動物,明明是同一個意思,但由不同的人說出來,份量就會不同。
就在當夜,海因姆男爵召見了布魯菲德,不知為何,布魯菲德覺得他的笑容裏蘊藏有歉意,海因姆作為法考爾金皇室嫡係培養出來的官員,瘟疫這事相信他早有所聞了,隻是沒料到這場瘟疫會如此嚴重。
他語重心長地告訴布魯菲德:“惡意中傷,流言蜚語,飛短流長,在這人多的地方是無法避免的,人們越空虛的地方,它們出現得越頻繁,皇宮正是這樣一個地方,想在這樣的漩渦下生存,除了忠誠於家族,把家族放在第一位外,還得學會與人相處,不要輕易去評價一個人,在他人背後,盡量選擇說好話,如果有人在背後說你討厭的人的壞話,你要學會閉嘴,更要疏遠這個人,因為這樣的人也會在你背後說你壞話……不要輕易為自己樹立起敵人。”
這是海因姆男爵和布魯菲德談話最長的一次,最重要的部分便是如何與人相處,這是布魯菲德的弱項,所以他甘之如飴地吸引著海因姆處世之道的精華,其實塔米老人與海因姆對布魯菲德的臨別贈言是異曲同工的,但布魯菲德謹記住了後者,而將前者拋到了腦後。
當然,海因姆因為身份不同,所以在贈言的最後,他補充了一句相當重要的話語:“布魯菲德,現在皇宮裏的病人可能會比較多……嗯,你不必去問原因,也不必多關注這件事,你隻需牢牢記好了,盡量遠離這些病人,那便是了……”
這樣的話,足夠令布魯菲德心中為之一暖了。
法考爾金皇宮,位於托瑪納的西北麵,整個托瑪納地勢最高的地方,用昂貴的大理石堆砌起它的外立麵,這一堵漂亮潔白的高牆也令皇宮成為了托瑪納的城中之城。
高牆之後,是藍瓦白牆的王朝時代式建築,充滿了上位者蓄意營造出來的帝皇之氣,家族普通成員初次踏進皇宮,十有八九會因麵前的壯麗景象而產生膜拜的衝動。
當布魯菲德這群新人踏進城門後恢宏廣闊的大廣場時,恰好一陣清晨的海風拂過,眼前巨大的震撼,足夠讓每一個新人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蔚藍天空下,他們大多數人都微微張開了嘴巴,隻不過長期養成的良好習慣令他們誰也沒有把喉嚨裏的驚歎聲給發出來。
當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直地瞪著前方時,布魯菲德的目光卻看向了廣場左上角,那裏有一道米黃色的砂岩拱門,拱門後是一條深得看不到盡頭的回廊,但布魯菲德相信,回廊的盡頭就是法考爾金皇室圖書館,黑角海域裏藏書量第一的書庫,他一直夢寐以求的海術書籍,也必在其中。
朝陽將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鋪在大廣場上,給人的感覺神聖、高雅,帶著靜謐的美感,相信很多人已開始激動的遐想,曆史的車輪已從他們踏進皇宮的刹那,又開始轉動了。
嘹亮的鍾聲自皇宮深處傳來,打破了這片寧靜,也打斷了他們的遐想,一群人抬著擔架自聖潔的建築群中穿梭而出,人人麵蒙白紗,顏色正如同擔架上屍體所鋪蓋的紗布,布魯菲德粗略數了數,單單擔抬者就有近百人,在他們之後,還有兩大車衣服、雜物隆隆推出,裏麵裝的大概是死者生前的衣物。
領著布魯菲德等新人的人事主管看得眉頭大皺,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交涉道:“戴斯先生,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那叫戴斯的先生看來正是這群人的指揮,他滿臉愁色的走了過來,應道:“山特大人,如你所見,我們正準備把不幸者火化於廣場。”
他望了望山特身後那群稚氣的麵孔,不無歉意道:“對不起,山特大人,我不知今天有新人來,而且還來得這麼早,想必他們心裏已十分惶恐,還請山特大人代為撫慰了。”
人事主管山特勉強一笑,又道:“平常不是壓在北宮範圍內進行的嗎?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