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生終於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可沈天涯卻失去了一個多年的好朋友。沈天涯深感絕望,他心目中最後一道風景消失了。
這天夜裏,風向陡然轉了,北風鞭子一樣在牆上抽打著。沈天涯好久沒法入睡,覺得是自己捉弄了易水寒,心裏十分不安。早上起來,天上紛紛揚揚下起鵝毛大雪。沈天涯冒雪去了市文化館。明明知道易水寒不會在家裏,沈天涯還是在他家門上敲了半天。
等沈天涯轉身下樓時,眼睛裏已盈滿自責的淚水。
在樓下,沈天涯碰上了遊長江。遊長江請他到屋裏坐了一會兒,告訴他,易水寒已經出走一個多月,他的家人親戚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問他那些收藏界的學生和朋友,也一無所知。沈天涯用手捧著自己的頭,說:“是我害了水寒。”
春節七天很快過去。
第八天上午,昌永縣政府辦秦主任坐著奧迪車,專程到市財政局宿舍樓來接沈天涯,說是穀書記安排給沈天涯的新車,屬全縣最好的小車。沈天涯要上車了,不知怎麼的,又改變主意,不肯走了。這可急壞了秦主任,立即打電話給正在參加縣區委書記會議的穀雨生。穀雨生自然明白個中緣由,讓秦主任他們先回了昌永。
散會後,連程書記主持的晚宴都顧不得參加,穀雨生便匆匆趕到沈天涯家裏。
此時沈天涯正拿著遙控器,頻繁地換著電視頻道。換到省衛視台時,忽見李森林李省長出現在屏幕上。李省長正在接見一位肥頭大耳的外商,侃侃而談全省經濟建設宏偉藍圖。末了,李省長拿出一件禮物呈給外商,沈天涯注意了一下,竟是易水寒鑒別過的那方玉硯。李省長向外商介紹說,這是他私人收藏的唐代玉硯,輕易不肯示人,因感外商對省裏經濟建設的大力支持,才真誠相贈。外商雙眼放著光芒,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手中玉硯,謝過李省長,表示以後還要繼續合作下去,打算回去後就著手研究二期投資方案。
李省長的節目剛過去,門鈴響起來。是陽陽過去開的門,門外站著穀雨生。進屋後,穀雨生摸著小家夥的頭,說:“告訴叔叔,上學期考得怎麼樣?”小家夥說:“第六名。”穀雨生說:“不錯不錯,叔叔獎勵你。”從身上拿出一個紅包,往他手上塞。
小家夥不知該不該接,望望葉君山,見她點點頭,小家夥才說聲謝謝,將紅包拿到手上。正要走開,穀雨生又扯住他,說:“在班上當班幹部麼?”
陽陽忸怩一下,有些難為情地回答道:“原來當班長,後改做了衛生委員。”穀雨生說:“怎麼降的職?是不是犯了什麼錯誤?”小家夥說:“沒有,是那個同學爸爸做了局長,給學校打過招呼,才讓他做上班長的。”穀雨生笑道:“我知道了,班幹部也是幹部嘛,所以也要有靠山。”
放走陽陽,穀雨生才跟葉君山說道:“好久沒吃你做的菜了,我是特來解饞的。”葉君山說:“大書記看得起,我這就做幾個家常菜給你們下酒。”說著去了廚房。
客廳裏隻剩兩個大男人的時候,穀雨生沒有直奔主題,而是隨便說了些過年的事。沈天涯感到奇怪,本來對穀雨生心存怨意,一見麵,卻似乎什麼都怨不起來了。也許在沈天涯的心目中,穀雨生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政客,他在易水寒身上做了一點小手腳,雖然可咒,但他僅僅把這當作一種手段,主要的出發點還是為了昌永的生態效益工程。
兩個人還沒觸及問題的實質,沈天涯就在心裏悄悄原諒了穀雨生。穀雨生這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啊。
很快葉君山就上了酒菜,兩人坐到桌旁。也不怎麼客氣,端杯對飲起來。酒過三巡,穀雨生試探道:“天涯,我知道我不該那麼對待易水寒,讓你失去一個真朋友。”沈天涯說:“別說得這麼嚴重,什麼時代了,誰還在乎朋友的真假。”
這句話聽上去輕描淡寫的,卻暗含了鋒芒。穀雨生自然聽得出來,也不計較,喝下一口酒,敷衍過去。
又喝了兩杯,穀雨生才說道:“天涯你一定覺得我卑鄙,覺得我險惡,是不是?可你也看見了,我也不完全是為了自己和程老板的晉升,主要還是為了昌永的事業。”沈天涯說:“這是有目共睹的。”穀雨生說:“你比我還清楚,易水寒不是你我這等俗人,平鋪直敘要他到領導家裏去看硯,你就是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恐怕也不會屈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