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嘯天不敢動,也不能動。因為他很清楚,這一刻,遠比剛剛的情形更加的凶險。他緊了緊左手的劍,一動也不動。他不能暴露破綻,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會成為對方猛攻的契機。
重傷的中年人倚著身後的樹,他肩膀、手臂、胸口、大腿都被柴刀砍傷,傷得最重的是後背,那一刀幾乎將他連肩帶背卸下一半,血順著樹幹一直流到地上。葉嘯天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就已經確定,這個人是活不久了。
“你們五個是誰?為何如此凶殘?”葉嘯天問道。
“在下癸卯。”
“在下子寅。”
“在下子卯。”
“在下亥寅。”
“在下亥卯。”
五個人,五個方向,五個聲音。
葉嘯天點了點頭,歎道:“原來是摘星樓人階木殿的殺手們。葉某一直以為,殺手應該都是隱秘行動的人,想不到名震天下的摘星樓殺手,卻是如此平凡無奇的模樣,如此平凡無奇的職業。”
他看著他們手中的柴刀,神經微微鬆弛。
子寅道:“閣下應該知道,小隱隱如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我等俱是小隱,但比之需以夜色為遁的凡俗,卻又不知高出幾千萬倍了。”
“哦?”葉嘯天饒有深意地問道:“那麼你們的樓主呢?他又是何等身份?莫非是大隱一類?”
癸卯大聲道:“我等樓主大梵天,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誌、縱橫寰宇之能、顛覆乾坤之力,豈是大隱所能稱適?”
葉嘯天略一思索,說道:“夫龍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莫非大梵天亦是如此?”
子卯道:“然也!”
葉嘯天又道:“我聽聞摘星樓殺人,何等樣的人,派何等樣的殺手。哼,不知葉某,是不是夠得上天階了呢?”
亥卯道:“若是我五人殺不得你,隻會有地階高手來會閣下。”
亥寅亦道:“若閣下就此退出,摘星樓也不會濫殺無辜。”
葉嘯天看著他道:“或許你說得對。”他頓了頓,又把後半句不該說的話說了出來:“但葉某偏偏不聽。”
“找死!”
終究還是五個樵夫忍不住氣,五把柴刀再度劈來!刀風凜冽到激起了地上的塵土,擊散了枝上的樹葉。
“嗤!”那是皮肉被割開的聲音。
他們很默契,默契到甚至可以感受到此時此刻各自的心跳。
聽起來很玄,但其實很簡單。
因為他們都死了。
死人是沒有心跳的,既然沒有,又何來分別?
葉嘯天將龍脊劍放在右手的衣袖上抹拭,他可不願任何一點血跡殘留在他的劍上。
“好劍法!好一招‘回龍射日’,少俠莫非是點蒼派染羽道人的親傳弟子?”中年人劇烈地咳嗽著,咳出的不是痰,而是一口又一口的血。
葉嘯天還劍入鞘,走到他的身前,點了點頭,卻沒有其他表示。因為他知道,此刻就算做再多的事,也救不了他的命。
“你有什麼遺言麼?又或是,有什麼未了心事?”葉嘯天問道。
中年人猛地噴出一口血,身子撲倒在葉嘯天的麵前。
葉嘯天知道,他在求他。
“你說,不必行此大禮。”
“求少俠,救、救、救救我家二公子,他們、他們都在設計陷害他……‘龍戰於野,其血玄黃,龍戰於野,其道窮也’……這一切,都是第二次劫天……”他越說越是小聲,以葉嘯天之能,也要俯下身去,才勉強聽清。
“……之變……的……前……”
“你家二公子是誰?你又是誰?”葉嘯天問道。
“老夫……南宮平……”
正是:“陰謀究竟誰為主?鳳起長天潛龍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