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藍溪之水厭生人 節一:劍仙(1 / 2)

第七回:藍溪之水厭生人

舊事如煙,往昔似雲,相思若雪。

平生不負相思,相思為負,一世相思。

平生不語疏狂,疏狂代語,一世疏狂。

節一:劍仙

“采玉采玉須水碧,琢作步搖徒好色。

老夫饑寒龍為愁,藍溪水氣無清白。

夜雨岡頭食蓁子,杜鵑口血老夫淚。

藍溪之水厭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

斜杉柏風雨如嘯,泉腳掛繩青嫋嫋。

村寒白屋念嬌嬰,古台石磴懸腸草。”

——唐?李賀《老夫采玉歌》

他橫簫豎對,輕輕將五指對上簫孔,任風皺起波瀾。一曲《老夫采玉歌》在此山之中,盡情渲肆。溪流順著山澗潺潺,簫聲迎著長風嗚咽,而他,隻是呆呆佇立,仿佛已有千年。

他是記錄傳奇的詩人?抑或是傳唱風流的歌者?又或是聆聽故事的遊者?誰也不知道。

不管是什麼,唯一可知的是,這淒涼的簫聲,帶給人們的隻有悲傷的回憶,以及那回蕩在記憶流波中,亙古不變的往事。

那是一個不具名的時代,那是一個不需要分辨朝代的場景。

采玉啊,采玉,無歇止地采玉。當青絲變華發,當少年成老翁,采玉啊,采玉,依舊還在采玉。

風,淒厲地刮著,就像督工憤怒的狂吼;雨,瘋狂地下著,就像皮鞭無情的鞭笞。

佝僂的背脊,以榛子為食;蒼老的眼眶,以血淚填充。

他們殘喘一生,采集水碧,竟隻是為了將之雕琢成貴婦裝飾容顏的首飾。命在蘭溪,生不由己,死不由他。

竟就好像蘭溪水厭惡生人,定要致他們於死地;而那些慘死的生人,千年後也消不掉對溪水的怨恨。

何其諷刺。

他頓住了,簫聲也頓住了。他似乎回想起什麼,微微苦笑。

蘭溪之水厭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那些喪生在他這管碧色長簫下的人,是不是過了一千年以後,仍然對他懷著恨意呢?

也許是,也許不是。但無論如何,這結局又豈會有所改變?

農夫采玉,最終死於溪水。

江湖行人,則葬身於江湖。

他,三十五六的年紀;他,一身大袖袍衫;他,仰臥著,左臂的臂彎裏杵著一柄合鞘長劍。

劍很古樸,但也很優雅。

古樸是因為劍本身,劍身上沒有任何花哨的紋飾,也沒有任何鮮豔的顏色,隻有檀香木散發出的淡淡幽香,隻有劍柄末端係著的一束菊黃色的劍穗。

很顯然,優雅也是因為劍本身。

這把劍有一個很特別的名字,叫做:“醉陽”。它和它的主人一樣,都愛美酒、愛美人。就如此時此刻,他又將右手的葫蘆口塞進嘴裏,鯨吸了一大口酒,然後:“我自峨眉禦劍仙,浮雲萬裏事如煙。攜來塞上一壺酒,醉枕斜陽醉臥天。嗬嗬,快哉!快哉!”

他又飲了一口,然後放下葫蘆,靜靜地瞧著遠方,原野一望無垠,遠山看如潑墨。

他身前不遠處,一個少年正在練劍。

劍舞得很急,揮得很快,快得看不清劍鋒,劍招精妙到就連空氣也要為之窒息。但他,卻毫不在意。他眼中似乎隻有山、隻有綠、隻有天、隻有酒。

少年一邊練劍,一邊也在注意他的表情。他的那種默然,那種恬淡,讓少年很不甘心。

少年很俊美:尖尖的下巴,白嫩的臉頰,長長的眉毛,明亮的眼睛,還有兩鬢邊的一縷長發,不時地隨風揚起。正是少年如玉劍如虹,賽過衛高勝潘宋。而他,同樣是俊雅到不行,俊雅到足以讓萬千少女為之癡迷。他們的美,有四五分相似,少年俊中帶著一絲高傲,一抹恣俏;他的俊中帶著一股沉鬱,一種成熟。

突然,少年的劍尖迸發出尖銳的破空聲,青鋼長劍接連兩招刺削,劈出兩道劍氣,長劍更是緊隨劍氣之後,猛力刺出,一劍之中竟蘊藏了三股氣勁,一時間草木傾斜,罡風大作。而最令人詫異的是,那柄青鋼長劍的劍尖所指向的,赫然竟是斜臥在草地上的他!

少年要殺他!?不,他隻是想引起他的注意罷了。

劍去如流星,瞬間就要刺到他的喉嚨。他的劍還在他的臂彎裏,他也絲毫沒有拔劍的意思。少年愣住了,他想收劍,可是劍勢去得太急,他已然控製不住!

就在這千鈞一發間,他手中的葫蘆忽然彈進了他的懷中,他伸出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一張一合,已將長劍劍麵夾住。少年虎口陡然一震,長劍拿捏不住,登時被他奪去。

“叔叔,你沒事吧?”少年有些惶恐。

他這才回過神,斜睨了他一眼,然後把奪下的長劍拋還給他,淡淡地道:“瀟兒,你這一招‘青峰三疊’將三股劍氣合而為一,威力固然很大,但如碰到高手,往往難以奏效。為什麼呢?因為這招最主要的是在收,而不是放。你放得太多,用的勁道太大,以至於你自己都控製不住,自己都控製不住的劍招,又如何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