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生理學家,布朗-塞加爾深知,人的生命力是否旺盛與他機體內的性腺製造精子和分泌睾酮功能從而引發性能力有密切關係;隨著機體的衰老,性腺製造精子和分泌睾酮功能減退,人的性能力也漸漸衰退直至消逝;這兩者可以說是同時發生的。於是,早在1868年,布朗-塞加爾就曾通過對人的性腺的這兩項基本功能進行切實研究,來研究人的機體的衰老過程,並產生出一個迷人的想法:能不能用性腺這一具有生命活力的產物來使人類衰老的機體重新返老還童。他當時還曾作過試驗,將精液注入動物的動脈或靜脈,希望據此來證明自己這想法的正確可行,但結果都沒有成功,每次總是導致動物的死亡。
注入精液導致動物死亡,那麼是否可以通過移植性器官來達到這一願望呢?過去了二十年,到了1889年,這位絕不因為遭受失敗和挫折就輕易放棄自己理想的科學家仍然念念不忘這個返老還童的夢想。且英國的約翰·亨特不但設想過:“與愈合有關的事物中,最特殊的事例在於從自身某一部分取下一些東西,然後將它移植到另一部分上……幼雞腳上的距可以在自身或另一隻雞的冠上繼續生長;其睾丸被摘出後,也能被移植到任何動物的任何體腔中。”甚至還這麼做了:“我曾多次將公雞的睾丸取出,再重新植回它原來所依附的腹腔內,它仍然長得很好。而且我還曾將公雞的睾丸植入母雞的腹腔裏,也獲得同樣的效果。”還有德國格丁根大學的生理學家阿諾爾德·貝爾霍爾德在1848年也作過類似的實驗:將三個月大的雄性幼雞和兩個月大的雄性幼雞各三隻,分成三類;一類的兩隻均被摘去兩個睾丸,另一類的兩隻則各摘去一個睾丸,還有一類的兩隻先是兩隻睾丸全被摘去,然後將其中的一隻睾丸相互植入對方的腹腔。實驗結果,第一對幼雞表現出典型的閹雞特點,發出人們熟悉的閹雞的叫聲,行動有如一個懦夫,僅偶爾會與別的公雞出現短時間無力的爭鬥。另外兩對幼雞行動上則一點也看不出閹雞的樣子,雞冠和垂肉發育正常,仍然好鬥,叫聲也大,尤其是對雌雞表現出關注的態度。貝爾霍爾德在他所寫的論文《睾丸的移植》中得出結論,認為睾丸移植或不移植顯示出對公雞的“聲音、性本能、好鬥性、雞冠及垂肉的生長”等第二性征之間的關係。
這就是說,在動物身上,性器官的移植顯示出了明顯的性機能。人呢?閹割之後隻能是一個閹人,布朗-塞加爾從文獻中也有相當的了解。自古即有閹割男性生殖器作為懲罰的手段,或是宗教上的要求,或是為統治者的後宮或其他女性聚合的場所提供內侍、仆役和衛士。十六、七世紀還盛行閹割有音樂天賦的男童,培養他成為閹人歌手。於是,到了1869年,就有一個新的想法出現在布朗-塞加爾的腦際:既然摘除睾丸會喪失男性氣概,而且人體的衰老過程又與性的消退同時發生,那麼,從“否定的否定”出發,如果說吸取他人的這種器官或器官裏的精髓是不人道的話,那麼通過吸取動物這種器官裏的精髓,不是可以獲得男性雄姿、延緩人體的衰老,甚至使人返老還童嗎?自然,要在他人身上作這樣的試驗也是不人道的,於是他決定在自己的身上進行。
新的想法使這位年齡已經高達七十二歲、個性仍舊像青年一樣執著的老人振奮不已。
布朗-塞加爾將狗、兔子的性腺摘下來,隨即,趁在鮮活的時候,摻上少量的水,將它搗碎,濾出液汁。隨後用這提取液一立方厘米對自己的大腿作皮下注射:好多天都這樣,每二十四小時一次。注射本身是無痛的,隨後出現微微的疼痛,幾分鍾之後,有一段時間竟然痛得難以忍受。於是,根據他最主要的助手,曾任學院生物物理學實驗室主任的阿爾塞那·達鬆伐爾的建議,改變製作提取液的方法。
新方法是這樣的:他將動物殺死,立即摘下性腺和鄰近性腺的附屬器官,搗成薄漿,加上一湯匙甘油,過兩小時後,添加三湯匙蒸溜水,攪動後加以過濾,獲得十分透明的液汁來注射。後來從1892年起,他又改摻經過煮沸的海水,因為這樣製成的液體,注射起來便隻有非常輕微的一點點疼痛。也有報導說,布朗-塞加爾用的是豚鼠或綿羊的睾丸,先搗碎,然後摻水過濾,再對自己作腹部皮下注射的。
1889年6月1日,也有說是5月31日,在巴黎科學院生理學學會舉行每周例會,布朗-塞加爾以《皮下注射新鮮豚鼠和狗睾丸提取液對人的作用》為題,報告了他這自體實驗的效果。
布朗-塞加爾先是半開玩笑地說,希望自己的這篇論文不會使大家感到困惑、至少不會引起他們發笑;但嚴肅聲稱將要報告的內容,即有關防止人類衰老的問題,確是一項“重大的發現”。在報告中,布朗-塞加爾闡述了衰老的起因,主要是引發機體喪失青年時期充沛精力的一係列“自然的、不可避免的可能還是不可逆轉的”變化;和性腺功能的衰退。但是,他認為,“如果能有什麼可以代替使性腺產生天然強壯的物質,那麼就可使衰老的進程獲得減緩,並給神經注入新的活力”。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他才做了這樣的一係列自體實驗。實驗的結果是理想的,他懷著異常的興奮,這樣描述他的這一結果:
4月8日,我已經滿七十二歲。原先,我一般的情況都是極為良好的。但在近十一二年裏,卻一年年漸漸地壞下去了。到我開始給自己注射的前段時間,我已經不得不在實驗室工作半個小時就隻好坐下來了;而且我即使坐著工作,三四個小時之後,有時甚至兩個小時之後就已經覺得渾身無力了。當我這樣在研究室工作了數個小時,傍晚步行回到家的時候,就已經非常的疲乏,以致吃過一點清淡的午餐之後一會兒,就必得躺到床上去。有時候,我真是精疲力竭,連報紙都不願看了,就極想睡覺,但又隻能睡幾個小時。這樣的情況已經繼續了好多年。